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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宣传粉挑拨离间劳力士泄露天机
焦小玉坐在切诺基车的副座上。这个重复不知多少次的场面,在陈虎与焦小
玉的感情中断之后再次出现,使陈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焦小玉却很坦然,从皮包里抽出一盒烟,拿出一支点燃。陈虎诧异地说:
“你抽烟了?”
焦小玉的声音淡如凉水。
“你抽吗?圣罗兰。劲儿不大,很温柔。”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焦小玉吐出一口烟雾,似乎从烟雾中得到满足。
“这个,你就不必关心了吧,陈处。”
“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知道。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什么好还是不好。”
陈虎的手猛地拍在方向盘上,车笛发出了惊人的鸣响。
“我在乎!我不愿意看到你抽烟!”
焦小玉冷冷一笑。
“那你可以不看,好好开你的车。市区禁止按喇叭。”
“小玉,今天下班,我们谈谈,好不好?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我和男朋友说好了,去酒吧。”
陈虎的心被刺了一下,他不相信焦小玉说的是真话,但仍然很难受。
“你有男朋友了?”
“这还需要向你报告?陈处,请记住,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互相之间,
既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更没有约束力。往左拐,再走一千米,就到了。”
女人的拒绝比承诺更能激发男人的自尊。陈虎心中被道德压抑的男性意识猛
然爆发,他伸手夺下焦小玉举到唇边的大半支香烟,扔到车窗外。
“你……这么粗暴!”
焦小玉已经沉入湖底的心被陈虎突然爆发的粗暴又打捞起来,她需要的不是
一个被理性捆绑的男人,她需要的是原始的活力。
陈虎左手扶方向盘,右手用力把焦小玉拉到身边,右臂紧紧勾住她的肩膀。
切诺基左摇右晃地前进,像是个醉汉。
“小心!”焦小玉紧张地大叫,从陈虎的手臂挣脱出来。
切诺基恢复了平稳,停在一幢黑色大理石嵌壁的巨大建筑群前。
焦小玉理理被陈虎拉乱了的头发说:“就是这里,蓝天投资公司。”
陈虎把车停在大厦的停车场上,这里停着奔驰、宝马、奥迪、法拉利等几十
辆名车。
下车后,陈虎的目光扫过八根包嵌黑色大理石的方柱,嘴角一撇说:“好气
派。”
“当然,蓝天投资公司看上去更像是一家大银行。上次我来,在里面转了半
天才找到总经理的办公室。门特别多。”
“今天还是你主谈,我给他来个旁敲侧击。”
进入总经理办公室,陈虎的第一感觉是蓝天投资公司有深厚的国内外背景。
墙上,悬挂着十几个金边大镜框,是公司主要负责人陪同中外大人物视察公司的
照片。
总经理金生四十多岁,清瘦、白瘦,一脸病容,西装挺拔,一看就是外国名
牌,领带显出贵族气派。
金生从老板椅上站起来,迎着焦小玉伸出手。
“欢迎,焦小姐。这位先生是?”
“陈虎。”陈虎自我介绍。
金先从老板台名片盒取出自己的名片,双手迎上。
“陈先生,诸多多关照。”
陈虎接过名片,看见在名字旁边四个小字:法学博士。
“对不起,我没有名片。”
“请坐。焦小姐,请坐。”
陈虎的目光转向墙上的照片。
“金先生,我能参观这些照片吗?”
“当然,请。”
金先生领陈虎、焦小玉来到照片前。
陈虎的手指轻轻摸着镜框问:“是镀金的?”
“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金箔,包金的,是从日本定做的。”
“金先生是留日?”
“对,我是留日的,陈先生怎么知道?”
“这很容易看出来,我刚来时,还以为你是日本人呢。”
陈虎饶有兴趣地看照片,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蓝天还参与房地产开发?”
“是的。我们采取的是投资、参股的形式。这张照片就是我们投资的隆兴国
际商城。”
“金先生。我有几个同学也去过日本学习,他们说日本社会很难融入,你的
体会呢?”
“表面上看是这样,其实不然。日本社会的结构是个瓶颈很细、肚子很大的
瓶子。也就是说,瓶颈的人口处很窄,不容易进去,但一旦过去肚子很大,空间
很广阔。”
陈虎微笑着说:“这么说,金先生是进了日本肚子的人了。你这个体会很有
新意。谢谢。”
“请,请这边坐。”
金生把客人让到老板台对面的两张扶手椅上,自己回到老板台后面的老板椅
上坐好。
“请问焦小姐、陈先生,我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焦小玉目光直视金生的眼睛说:“仍然想了解邵玉华的有关情况。你是怎么
认识邵玉华的?”
“是通过郝相寿认识的吧。有一次酒会,郝主任带她来了,就认识了。但来
往不多。”
“来往不多,你能把昂贵的宝马车借给邵玉华长期使用?”
“是郝相寿要我们借给她。当时,郝相寿是市委办公厅主任,我们只好照办。”
“你们是个股份公司,与市委没有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郝相寿说的话,你
们为什么一定照办?”
“我们不想为一辆车得罪市委,就这么简单。”
‘郝相寿经常来蓝天公司?“
“很少来。”
“你们的业务,得到过郝相寿的关照没有?”
“没有。公司与郝相寿的关系,也就是在有些签字仪式。项目开发典礼时,
请他参加,同时请的还有市委市政府的其他领导。焦书记、林市长、千助理、田
副主任,我们都请过。简而言之,我们与郝相寿的关系是一般的关系。”
“别的市委领导,向你借过车没有?”
“没有。
“红色宝马车,现在的下落呢?”
“不知道,不知道邵玉华把它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们想追回吗?”
“能追回更好,但我们没有那个精力。”
“除了地平城饭店,邵玉华还会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对不起,我们与邵玉华没什么来往。”
陈虎突然冒出一句:“金总,蓝天公司有没有什么宣传画册?我希望能得到
一本。”
“过去是有过,”金生尴尬地一笑,“何副市长出了问题之后,画册我们已
封存了。再送,怕影响不好,准备印一本新的。”
“没关系,我们是想学习学习。”
金生犹豫了一下,按下对讲机:“刘秘书,拿一本公司的画册,马上送来。”
几分钟后,一位小姐拿着一本硬面精装、十六开本的画册送来。
“金总,画册。”
金先把画册接过来,放到陈虎面前。
“请多多指教。”
陈虎拿起画册,封面上焦鹏远的题字:蓝天投资公司。
“谢谢,我们告辞了。”
金生拉开老板椅,送陈虎、焦小玉到办公室门口。
“欢迎再次光顾。”
“请留步。”
金生与客人握手后,推开房门说:“欢迎再来。”
离开总经理办公室,来到外间秘书室。刚才送画册的小姐早已迎候,手里揣
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两个锦盒。
“对不起,两位,这是公司送给客人的小礼品,请收下。”
焦小玉推辞道:“谢谢,你们太客气了,请收回吧。”
陈虎把两个锦盒放进皮包。
“谢谢,我们收下了。”
“请走好。要不要我们派车送?”
“我们有车,谢谢。”
上了切诺基车,陈虎打开锦盒,“看看小礼品是什么。”
锦盒里是一对情侣表。
“陈虎,这算不算受贿?”
陈虎盖上盒子说,“腐败,往往从小礼品开始。今天敢收下一对情侣表,明
天就敢收下一辆小汽车。”
“那你还收下?”
“就不许我也腐败一把?收下它,蓝天公司就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吃人家
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情侣表是他们的试探气球。这家公司不简单,投资公司
怎么会有这么大气派?”
切诺基车发动。焦小玉的心头又涌起阴霾,蓝天投资公司画册是叔叔的题字,
焦鹏远这三个字成了她永远的梦魔,她想忘掉这三个字,但它反而更加清晰。
黄昏来临,城市在晚霞映照下涂上一层温柔。
切诺基车开到了街心公园。怔怔出神的焦小玉见来到第一次与陈虎幽会的地
方,心里一愣,这里也是她想忘记的地方,她不快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陈虎把车停在林荫道,反问道:“称没来过?”
“我没来过。我不想过去。”
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陈虎在车上一把拉过焦小玉,猛一亲吻。
来得这样冲动,这样迫切,完全让焦小玉猝不及防。
啪!
焦小玉挣脱开来,给了陈虎一个耳光,推开车门,跳下车,急促地跑开。这
迟来的吻深深伤害了焦小玉的自尊心,又是在她心情最不好的时候。
陈虎的拳头噢恼地砸在方向盘上,车笛发出长鸣,像是宣泄他的悲怆。
夜已经很深了,陈虎仍仔细地翻阅蓝天公司的画册,放大镜下照片上的人物
很清楚。
董事会的董事单位很吓人,全是国字头的大公司。
引起陈虎兴趣的不仅仅是市委市政府的头面人物全上了照片,有的是出席签
字仪式,有的是剪彩,有的是视察;何启章的照片出现多次;还有一些熟人也上
了画册。
在一张剪彩照片中发现了焦东方与何可待;在一张聚会照片中发现了时装模
特崔燕,她与何启章紧挨着站在一起;在一张参观新落成别墅的照片中发现了邵
玉华,而邵玉华身边的一左一右两个男人是金生与何可待。
在不同的照片里还出现了陈虎从电视屏幕上熟悉的影视明星、歌星、节目主
持人,其中就有宋慧慧。
他下意识地用圆柄放大镜敲着画册,初步判断金生没讲实话,蓝天公司与上
层的关系绝非一般。
提审焦东方,也许会问出一些情况,但异地关押,提审不便,他决定从何可
待入手。
这时,他才觉得肚子饿了。
挨了一记耳光,与焦小玉分手后,他沮丧地回家,什么也不想吃。他噢恼当
时的冲动,却又觉得很委屈。
他从床底下拉出一百袋一箱的方便面,里面还剩下十几袋。他撕开一袋,又
懒得再去烧开水,把方便面扔回箱子里,衣服也没脱,昏昏沉沉地睡去。
突然,电话铃响,他迷迷糊糊地抓起电话。
“是陈虎陈处长吗?”一个陌生的男声。
“是我。你是谁?”
“姓陈的,你一直拿鸡蛋撞石头,你太不知道王道了。今天算警告你,你要
是再自不量力,非要把天捅个窟窿,下回就不是打电话警告,跟你动真格的了!”
电话挂断。陈虎放下电话,嘟哝了一句:“妈的,吵了老子睡觉,吓唬人也
不挑个时候。”
他翻个身,打起了呼噜。
周森林带领由检察、公安、监察、审计、纪检各方面组成的调查小组进驻了
重机集团与制冷厂。
重机集团党委把相当于三星级宾馆的招待所腾出了一层。除直账外,还设立
了举报室,专门接待前来举报的干部和工人。
党委书记吴国栋在第一天的接风宴会上,举起酒杯祝欢迎辞:“市委和中央
组成的调查组进驻重机集团,是对我们的鞭策和鼓励。我们一定紧密配合,找出
问题,尽快解决,打击腐败,提倡廉洁,使重机集团和制冷上一个新台阶!”
三天过去,没有一名工人前来举报。只有一名科长送来了举报信,举报施三
宝、苏三趟、刘翠等一小撮人私下串联、企图再次挑动工潮。
周森林一筹莫展。反腐败的标语厂区处处可见,高音喇叭每到广播的时候播
出的是中层干部“紧密团结在调查组周围,誓把反腐败斗争进行到底,维护安定
团结”之类的空洞誓词。
第四天,市人大副主任田醒陪同几个部委的领导到制冷厂参观,厂党委全部
成员陪同。田醒充分肯定了制冷厂改革取得的丰硕成果,是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革
的成功经验。
市报及时刊出了田醒视察制冷厂的照片,电视台在新闻节目播出了长达三分
钟的新闻。
一个星期过去了,工作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调查组主动与工人约谈,竟
然没有一个人前来。
方浩在一天傍晚,没让任何人陪同,找到了施三宝家。
见市委副书记突然出现,住在简易楼二层的施三宝的态度并没有方浩期盼的
热情,只是淡淡地说:“我这庙小,只怕供不起您这尊大菩萨。”
“庙小神灵大,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嘛。施师傅,我是找你来看病的。或者
说,是找你取经的。”
“要看病,你找苏三趟,我是不懂。”
方浩坐在椅子上,单刀直入说:“重机和制冷,反腐败表面轰轰烈烈,简直
像搞运动,过了头,实际上冷冷清清。这是怎么回事呀?”
“你是让我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要是听假话,我就不来了。”
“实话就一句,你们的屁股坐到哪儿去了?”
方浩沉吟了一会儿。说:“一针见血,工人阶级的本色。”这时,进来一个
小伙子,他见到方浩,怔住了。
“方书记?”
方浩也认出了他,正是到市委门口请愿的组织者。
施三宝说:“他是我孙子,施建树,电工。”
“噢,原来你是施师傅的孙子,怪不得你带头闹事,你是为你爷爷鸣冤叫屈
厂
方浩爽朗的笑声驱走了施建树的紧张。他放下手里的小册子,说:“方书记,
您不是来秋后算账的吧?您当时一声令下,让撤,我立马就撤了。”
“施师傅,你们住几间房?”
“你都看见了,里屋一间,外屋一间。”
“几口人?”
“七口人。里屋是床上架床。要不我怎么没让你进里屋坐呢,连头都抬不起
来。”
方浩摇摇头说:“我们欠工人的,太多了。小施,你很爱学习嘛,看的什么?”
“马列主义的书啊!”
施三宝瞪了孙子一眼,“你小子说话别那么大口气,就凭你,还张口闭口马
列主义。你也不看看,在方书记面前也敢吹牛。”
施建树不服地说:“是马列主义的书嘛。方书记,您看看,我是不是吹牛?”
施建树把小册子递给方浩。
这是用订书机装订的打印稿,有十几张纸。方浩翻开看,心中骤然收紧。
〈影响我国国家安全的若干因素》、(未来一二十年我国国家安全的内外形
势及主要威胁的初步探讨)、(改革与经济人》、(关于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的
若干理论和政策问题》,这几篇文章大多没公开发表,以传单的形式在社会上流
传。
他都仔细地阅读过,觉得与小平提出的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有很
大的出入,现在竟然在一个工人的家中发现了它,并装订成册,问题严重了。
方浩不动声色地说:“不简单,小施也研究起理论问题了。小施,能帮我买
一本吗?”
“那可买不着。”
“那你这本,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谁寄给我的。上次到市委请愿,回来后第三天,就收到了封挂号信,
信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撕开一看,就是这本书。”
“你看过了吗?”
“当天晚上就看完了,全是替工人阶级说话,看了特痛快。那几天我特烦,
看了后,心里亮堂多了,我能背下好几段呢。”
“噢,你能背?背一段我听听。”
“好,我背一段,‘随着私营经济、外资经济和个体经济的发展,民间资产
阶级、小资产阶级的人数和经济实力还在进一步扩大,官僚资产阶级和买办资产
阶级的萌芽也已经开始出现。’下面一段是什么来了?”
施建树打开小册子查找,“对,这一页,‘使得许多工人对本阶级的领导地
位和国家的社会主义方向产生怀疑,并且产生了对我党的离心倾向’。方书记,
终于有人替我们工人阶级说话了。”
“小施,这本小册子,你都让谁看过?”
“找我借的人特别多,我复印了十份,工人全爱看。”
“小旅,工人同志们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
“我们总觉得改革出了毛病,但说不清毛病出在什么地方。看了小册子,才
明白了,我们是让资产阶级专了我们的政。工人阶级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为什
么,小册子给了我们答案。方书记,您说呢?”
方浩收敛了笑容。
“小施,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带头闹事之后,就收到了这本小册子?把小
册子寄给你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我看,是有人利用你,挑拨工人与党与政府的
关系,让你接着闹事。这几篇文章,我很早就看过。我个人不同意小册子的观点,
理论问题可以讨论,但有意制造思想混乱、挑拨工人阶级与党的关系,就不仅仅
是理论问题的讨论,怕是别有用心了。小施,你爱学习,关心理论问题,这很好。
但什么时候也别忘了,在政治上与中央保持一致。对这些来路不正的材料,不要
轻信,小心上当。你要负责,把你复印的材料收上来。”
施建树不吭声了,但心中不服气。
施三宝长叹一声:“唉,这年头,一不留神,就给人家当枪使。人家把我们
卖了,我们傻冒似的还帮人家点钱呢?”
方浩点点头说:“施师傅,你能不能找几位工人,我们一起聊聊?”
“现在?”
“最好是现在,我想听听工人的意见。”
“好,咱们到苏三趟家去,他一个人,屋里宽绰。只要你不嫌寒酸就行。”
在高检、中纪委领导列席的汇报会上,方浩严厉批评了周森林脱离群众办案
的倾向,决定调离三名收受礼品的工作人员离组;全体从招待所撤出来,到职工
食堂办公;重机和制冷科以上干部每天集中学习四小时。
丁局总结说:“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是党的基本方针;专案与群众工作
相结合,是我们的工作传统。我们依靠工人群众,木仅仅是依靠他们举报,更主
要的是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参与国有大中企业的改革。这几年,我们有些同志全
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意识淡漠了,这个教训是深刻的,以后不允许再犯类似的
错误。”
散会后,中纪委一名领导把方浩单独留下来谈话。
“老方,你老丈母娘住什么地方?”
方浩觉得非常奇怪,中央怎么会关心起我的老丈母娘来了。
“方块胡同。”
“就是市人大征地那一块吧?”
“嗯,就是那个地区。”
“你最近回去过吗?”
“顾不上,我一年也就去一两次。”
“你小舅子和你老丈母娘一块住?”
“是呀,他们住两间平房。”
“他们拆迁,搬到哪儿去了,你知道吗?”
“我没来得及打听。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中央收到了几封关于你的举报信,举报你利用职权借拆迁之机,捞房子。
你老丈母娘应该搬到郊区,但你和田醒同志打了招呼,让她关照,结果不但把你
老丈母娘留在了市中心一幢商品楼,还是个三室一厅,市场价是一百二十万,但
你小舅子只交了四万。”
方浩惊诧了,“有这样的事?”
“你老丈母娘拿到钥匙半个月了,你还不知道?我们找田醒同志及拆迁办的
同志谈过话。田醒同志说,她去医院看你的时候是你主动对她提出要求的,她觉
得照顾老人也是照顾你的工作,就答应了。”
方浩这才如梦方醒,想起了田醒到医院谈拆迁钉子户的事,看来这是个精心
编织的圈套,以便阻止我对重机厂进行调查。但他不想在上级面前这样解释,还
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个圈套。
“方浩同志,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呢?
“这显然是以权谋私,应该深入调查。首先,让我老丈母娘和小舅子从商品
房搬出来,迁到应该迁的地方去,不能有任何特殊。这件事,使我很痛心。我以
党性保证,我事先不知道此事,也没要求过田醒同志照顾。但我有失察的责任,
我应该检讨。我愿意接受组织的审查。”
对方沉吟一会说:“那就是说田醒同志说了假话?是政治陷害峻?”
“田醒是否说了假话,我相信组织能调查核实。但我丈母娘搬进商品楼是个
事实,应当依法追究一百二十万房款的刑事责任,对我老丈母娘、小舅子也不能
例外。”
“方浩同志,我明白了,这个问题不简单,怕有政治阴谋哩。你继续工作,
我们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职工食堂因工厂基本停产,已经停火。调查组在这里支架了行军床和办公桌,
使这里又热闹起来。每天来投诉、举报。谈心的工人络绎不绝。一些干部也悄悄
地来了,有的还带来了重要的材料。
工人举报,基建处处长余大金有一块劳力士满天星手表,过去到处炫耀,最
近不敢戴了。
周森林果断地决定传讯余大金。
余大金的屁股像长了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挪地方。
周森林盯了他半天,突然问:“徐大金,你的劳力士满天星手表呢?”
“没有,我没有劳力士呀。”
“真的没有?”
“是没有。”
周森林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嵌满钻石的劳力士。
“这块表,是不是你的?给他看看。”
干警从周森林手里接过手表,送到余大金面前。
周森林冷笑说:“在你被我们请来的时候,依法对你家进行了搜查,这是从
你家台灯底座搜出来的,是不是你的?”
余大金垂下了头。
“是……是我的。
“哪儿来的?”
“买的,花高价买的。”
“从哪儿买的?”
余大金惶恐地抬起头,眨眨眼睛说:“我要说出来,命就没了。”
“你不说出来,命就保得住?你吓唬不了我们,也别吓唬你自己。坦白交待,
立功赎罪,是你推一的出路。说吧,手表是怎么来的?”
“我说……我说……”
田醒到制冷厂带职,生活上由行政科照料。行政科科长余大金对田醒高接远
送,安排了最好的套间,安排了粤菜和川荣两个专门的厨师,讨得了田醒的欢心。
一天,和外商谈判结束之后,余大金来到田醒在重机招待所的套间,送上一
盒新茶和两条中华烟。
“田大姐,您住招待所,太委屈。我给您在对门的天龙饭店定了一个大套,
比这里方便。我陪您过去看看。”
田醒往沙发后背一靠,踢掉高跟鞋说:“谈判真是苦差事,老得绷着劲,腰
酸腿痛的。”
“饭店的条件好,有桑拿和按摩。”
“我又不是男的,让那些小婊子摸来摸去,多恶心。”
“咱不会找个男的按摩。”
“猴崽子,你拿老娘开心。嘻嘻,你太放肆了。”
‘豫过去看看,不满意咱们再换个地方。把您照顾好,是厂党委交给我的任
务。“
田醒对天龙饭店的大套很满意,一个起居室,一个会客室,一个大卧,酒柜、
吧台、冰箱,应有尽有。
住进的当晚,余大金以每个钟头(实际是四十五分钟)一千元的高价,请泰
国专业按摩师给田醒按摩了两个钟头。
一开始,刚出浴的田醒尽管穿着衣服,但在男按摩师前很不自在,特别是在
脱掉上衣,盖上条毛巾时更尴尬。但随着按摩师娴熟的技巧,她渐渐地放松了。
按摩师没有任何性挑逗的迹象。给谁按摩对他并不重要,他关注的不是躯体,
是肌肉和关节。
第二天,按摩延长到三个钟头;以后每天保持三个钟头。
余大金的签单由二千元到三千元。每次按摩结束,余大金还给按摩师小费二
百元,有时是五百元。
一个月下来,仅按摩一项开支就达十五万元人民币。这些都在行政接待费中
支出。
人人都发现田醒比以前年轻、漂亮多了。额上的皱纹都浅得看不见,肌肉充
满了弹性。田醒对此解释说,“革命永远使人年轻。”
只有余大金知道田醒焕发生命力的奥秘。
余大金见水到渠成,终于在一天晚上安排了新的节目。躺在床上的田醒在重
新放松之后进入了迷离状态,她隐约感到一双手像波浪一样轻轻在身上滑动,渐
渐地接近下体,这是泰国按摩师从没用过的指法。她睁开眼睛,一个漂亮、健壮
的男人,赤裸着站在床前。
田醒刚想问你是谁,男人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又用手指往门指了指,示
意不要出声。
按摩师激活的肉体渴望已久了,田醒顺从了那双温柔的手和健壮的胸膛。半
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她进入了平生从未享受过的佳境,连年轻时也
没享受过的,在五十岁之后体会到了生命竟是这样奇妙。她第—次领略了什么叫
妙不可言之后产生了恐惧。她把余大金叫到面前。
“你搞的什么名堂?那个男人是谁?”
余大金不屑地说:“连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问也白问,他告诉你的肯定是
个假名字。”
田醒愤怒了:“连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就敢安排他上…我屋里来!”
“大姐,这您就没有研究了。他不过是一只鸭子,给他钱,让他侍候谁,他
就乖乖侍候谁,拿出浑身解数,还能挣点小费。我知道,您是怕他说出去,您放
心,第一他不知道您是谁,他要的是钱;第二,他就是知道了,借他几个胆,他
也不敢说出去。什么道有什么道的规矩,也算是职业道德吧。走在马路上,您再
见到他,他都不会跟您打招呼。”
“我时不时地在电视、报纸抛头露面,他会认出我来的。张扬出去,不把我
毁了?”
“绝没这种可能。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介绍他来、且担保一切责任的是个熟
人。”
“谁呀?”
“其实,我还是通过您认识的呢,蓝天投资公司的总经理金生。有金生担保,
您还不放心。”
田醒困惑地摇摇头。
“投资公司还有这样的业务?”
“大姐,这叫各村有各村的高招。仔细想想,女人挣钱没什么用。男人有权
有钱,玩女人泡妞是个乐子,这钱也有个去处。女人就难了,有权有钱也白搭,
这鸭店就是给有权有钱的女人开的。男女平等,男人能享受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
武则天想得开,一天换一个,图个新鲜。要说大姐您的权力,比武则天也不小。
她虽说是个女皇,但那时候国太小,也管不着外国人哪?您就不同了,洋人谁不
哈着您,都想拿到制冷厂这个项目,再大的资本家在您面前也没脾气。您革命一
辈子了,也该享受人生了。”
田醒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乱七八糟的,还蛮有理呢。你告诉小金,出了毛
病,我先掐死他。还有你,想跟着我,你的嘴两边一边给我站一个警察。”
“大姐,像我这么忠心的,这辈子您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大姐,您要当上
西太后,我保证比李莲英还李莲英。”
“你看我像西太后吗?”
“像,绝对像。”
田醒板起面孔,“你再说一遍。”
余大金才知道自己的思路出了偏差,西太后是丧权辱国的昏君,忙改口说:
“不像,一点也不像。”
田醒被逗笑了。
“你还当李莲英?一句话说错,早拉出去砍头了。”
‘大姐,我有件事,想求您。不知道过分不过分。“
“说吧。”
“我想把制冷厂的基建项目包下来,我有几个搞基建的朋友,肯定能干好,
绝不会给您丢面子。您看,行吗?”
田醒叼上了支中华烟,余大金赶紧划火柴点燃。
“你说晚了,想得也太简单。这么大的工程,市委市政府要过问,你那几个
狐朋狗党也没那个实力。再者,还要外方的人认可。你这个提议,不能成立。”
余大金急了。
“那他们吃肉,也得让我喝汤吧?大姐,您就是把我当条狗,也得扔给我一
根骨头是不是?”
“看你急的,一看就是小家子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这样吧,我想一想,
找出一个好的运作方式”
“大姐,要用钱铺路,咱们有。”
田醒冷冷一笑,用高跟鞋敲着余大金的脑袋。
“你想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入党几年了?”
“我一九七五年人的。”
“一九七五年?那老党员噗。受党教育这么多年,你怎么认识上还这样肤浅?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糊涂观念,规章、制度、政策、法律、各部门制衡、逐级审批,
这些是钱能解决的吗?要是钱那么灵,资本家、大款,早当上国家主席了!至少
也当上县长、市长、省长了!钱只是个润滑剂,机器的润滑剂而已,机器的运转
有钱所不能动摇的规律。我说这些,你能听懂吗?”
余大金点点头,又摇摇头。
“懂一点,也就是懂一点。”
“懂一点就好,懂得越多成功的机会就越大。要紧的先成为机器的一个零件,
先当个螺丝钉,争取当个齿轮,以后再争取那个连接杆,当然,能进入发动机内
部就更好。只有你成为了机器的一部分,你才有了基本保证。即使你出了点毛病,
但换个零件也不那么容易。你呢,一个行政科长,连个螺丝钉也谈不上。”
余大金眼睛一亮。
“大姐,您是说要提拔我?”
第四十章消魂窟显贵云集香港岛公司上市
沉渣泛起,竟把余大金这个人渣推到了台面上!周森林抑制心中的愤慨,听
余大金继续交代。
“田大姐对我更加信任。我从蓝天投资公司又拉了几个鸭。金生挑选的人非
常地道。他们把田大姐侍候得很周到,这我从她脸上焕发的光彩看得出来。每只
鸭练一次活我付给金生三千元,他再与鸭子对折分账,我另付五百元小费给鸭子。
终于有一天,田大姐把我叫了去……”
“小金,我和你们厂党委谈好了,局组织部也认可了,提拔你为重机集团基
建处处长,文件马上下。这回,你满意了吧?”
余大金双膝特自然地跪下,头撞地有声,感动得哭起来。
“大姐!大姐!我八辈子也忘不了您的恩德呀…”
“起来,像什么样子。”
余大金站起来,眼里流泪,嘴却笑开了花。
“小余,你也别太高兴。压在你身上的担子重要呢,你先抓好工程招标这件
大事。”
“大姐,公开招标,那咱们就没戏了!”
“懂什么?国家规定,外商也要求,形式还是要走的。我和千助理打了报以
还是我指定的那一家。具体的操作委托蓝天投资公司进行,程序报复杂,跟你说
你也听不懂。你做好协调工作就行了。”
“那钱不全让蓝天公司抄走了?”
“各人挣各个人的钱,不该你知道的,你少操那份心。我不便出面,提现款、
佣金,全划到你的账号上。该你拿的少不了你,不该你拿的你一分也不要动,还
是要转出来的。”
“你放心,我执行您的指示绝不走样。”
周森林冷冷地问:“你是怎么执行田醒的指示不走样的?”
"我……想喝水。"
周森林示范书记员结余大金一瓶矿泉水。
余大金的手颤抖着,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周森林感到一阵恶心。暗想道,
这家伙,没费什么劲,就招了。
“我说,我全交代。我也听说了一些,何副市长自杀后,市委全乱了,连焦
书记都提出辞职了,就别说田醒……我不当陪葬品,我要揭发、立功……走党指
给我的光明大道。”
“你说吧。”
“奠基典礼热火朝天,焦书记、林市长、何副市长、于助理、郝相寿主任,
还有部委的领导全来了。田大姐,不,田醒主持,千钟和何启章、焦书记剪的彩。
这戏法到底怎么变的,我也搞不清楚。三百六十万人民币打到了我另设的一个账
号上。后来,田大姐让我提现款一百六十万,我亲自交给了她,又让我汇到深圳
一个账号上一百二十万,帐号是她指定的。给我剩下八十万,我以为是我自己捞
下的了。没想到,唉……”
“小余,你看这块表怎么样?”
余大金从田醒手里接过一块金灿灿的手表。
“真棒!棒极了!”
“劳力士满天星,表盘上全是钻石。你要喜欢,就留下吧。”
余大金眼睛冒火。
“给我?”
“表是我女儿给我买的,花了六十万。你就给我五十万吧。”
“那……我谢谢您了。您什么事都想着我。”
“其实,我根本不想要那块表,也根本不信她花六十万买来的,她什么时候
花钱买过东西!但我不敢不要,不要就得罪了她。得罪了她,我还有什么好果子
吃?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是不是您哪。我把五十万又打到她指定的账号上。
后来,我上表店一看,跟我一模一样的表标价三十六万,她黑了我十四万!我也
没让她以为我就是傻瓜,吃亏得吃在明处。有一天我跟她说,‘大姐,我上表店
看了,跟您给我的那块一模一样,真是六十万,您少要了我十万,您可吃了亏啦!
’我说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心里明白我说的是反话。也别说,后来她倒
对得起我,把我拉进了区人民代表大会,我还真被选上了。她到市人大当上副主
任后,我们来往比以前少多了。”
周森林没有想到这个无赖竟然是人民代表,逮捕他还需要区人大批准。厉声
说:“余大金,最近一个时期,你与田醒有没有接触,她又给了你些什么指示?”
“何副市长自杀后,她带领市人大代表团去欧洲访问,我还以为她出去就不
回来了,没想到她会回来。后来,厂党委听说有人写举报信,我查出来,是刘翠
两口子加上王双喜王紧跟这父子俩背后搞鬼。我向厂党委和田大姐汇报了。田大
姐让我找王紧跟谈谈,还让我拿一万块给他,说劳模的嘴有煽动性,不能轻视。
没想到王紧跟不识抬举,把我骂了出来。你们进驻之后,田大姐让我在工人中散
布谣言,说谁举报将来跟谁算账,让谁下岗。我也照办了,还吓唬住了一些人…
…”
当周森林提审余大金的时候,陈虎和焦小玉坐在何可待的本田车里驶向一个
神秘的地方。
按照何可待的要求,陈虎穿了一身昂贵的西装,戴上了何可待的雷达表,熊
小玉扮成陈虎的小蜜。
这种安排让陈虎的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垢污了心中对焦小玉的爱。但焦小玉
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她穿得很暴露。
事情起因于邵玉华的照片。
何可待见到陈虎出示给他的邵玉华的照片后坦然承认,认识此人,并且知道
她的呼机号码。陈虎让何可待呼叫邵玉华,回复的是邵玉华的女友,一个叫彩旦
的女人。彩旦说有什么线 号。
他们驱车要去的地方就是丙120 号。
何可待手扶方向盘,对坐在副座的陈虎说:“你们千万别带出检察官的味儿
来,那就把我搁里了。这地方,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说不定你们能撞上熟人。
陈虎,你的墨镜别摘下来。”
“半夜在屋里戴墨镜,不透着假!"
“没事,戴墨镜的不是你一个,都不想被认出来。”
焦小玉亲密地拉住何可待的耳朵。这个动作让陈虎很不是滋味儿。
一彩旦的真名叫什么严
“不知道,没问过。她娃娃脸,爱笑,不知谁给她起了个花名叫彩旦。”
“什么叫花名?”
“姑娘都有花名,什么彩蛋、织女、天宝等等,居然还有一个叫小凤仙、一
个叫赛金花。”
“有小凤仙,那就有蔡愕了?”
“要怎么说小玉聪明呢。泡上小凤仙的是个离休将军,就是他给起的花名。”
“你泡的姑娘,花名叫什么?”陈虎突然问。
“也就是我老实,嘴上功夫练练可以,真的,犯不上上这里来。我上这来,
主要是交朋友,谈生意。头头脑脑的秘书常到这来泡妞、搓麻;几个秘书一凑,
上亿的生意也能敲定,要不这丙120 号怎么号称计划单列室呢!不是计划单列市,
是计划单列室。不过比计划单列市厉害,用焦东方的话说是计划单列室管计划单
列市。”
“吹牛吧!"焦小玉讥笑说。
“全说出来,吓死你。过去,计划单列室有我一个套间,我爸一出事,金生
这丫挺的给收回去了,好在他没取消我的会员资格。他也不敢,这两万平方米虽
说是千钟批的,我爸不点头,不给他融资,他也干不起来。全是忘恩负义的王八
蛋!陈虎,金生不会来吧?”
“不会,我安排了人,正找他谈话,他抽不出功夫。”
何可待冷笑一声:“你们做局倒挺溜。不过,到头来也就是小打小闹。贪官
污吏一把一把的,暴露出来的才几个?现在想想,我爸要是不自杀,你们也未必
动得了他。”
陈虎不想与何可待争论,重要的是没有何可待,他进不了丙120 号;如果拿
搜查今去强行搜查,除了沙发什么也不会得到。
本田车驶入了郊区公路。
丙120 号到了。
这里没有霓虹灯,没有招牌,没有停车场。四米高的灰砖墙和绿色沉重的铁
门使这里看上去像个军事机关。
何可待说了一句“别现了”,掏出一张磁卡下车。他走到紧闭的两扇绿色铁
门前,打开门垛上一个绿色小铁箱的门,把磁卡插进验卡机的小口,绿灯闪动,
两扇大铁门向左右自动地挪开。
陈虎在车内骂了一句:“他妈的,连FBI 的技术都用上了!”
焦小玉接了句:“要不怎么号称计划单列室呢!”
何可待回到车里,把车开了进去。迎面是高大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了视线。
本田车拐到树林右侧的南路,这才看见n 字型的一座普普通通的二层楼。陈虎不
由想起何可待带他去看的隐藏在山林中的别墅。
一层有几扇窗亮着灯,二层只有一间房子透出灯光。整幢大楼非常安静。但
楼前停车场上的二十多辆高级轿车昭示着这里有不少客人,但他们在什么地方活
动呢?
车刚停稳,从黑影里钻出两个男子围上来。其中一个说:“何先生,你好久
没来了。”
“出差了。”
“这两位是?”
“广东的陈副市长,那位小姐是他的秘书。”
“欢迎陈副市长,欢迎小姐光临。”
“彩旦来了吗?”
“来了,在八号,和赛金花一起陪辛秘书和苏主任呢,你要叫她,最好先等
一会儿,免得扫了别人的兴。”
何可待纳闷地问:“哪个新秘书,谁换了新秘书?”
“一听你就老没来了。不是新旧的新,是辛苦的辛,焦书记的新秘书。我也
让你搅成绕口令了,是姓辛的新秘书。”
“我那个套间,还空着没有?”
“工商行高副行长包了。反正有你的地方,妈咪会给你安排的。”
何可待从皮夹里抽出四张百元钞,递到车窗外。
“你们俩分吧。”
“谢谢何先生。”男人收下了小费。
陈虎、焦小玉随着何可待进入一楼的厅。门厅很庄严、朴素,与机关的门厅
毫无二致,迎面是红底金字标语: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
“陈副市长,请。”
何可待煞有介事大声说。陈虎心里有几分紧张,要是碰上辛茅和苏南起不就
暴露了身份?他与辛茅、苏南起不熟,但毕竟在有些场会见过。而且知道方浩对
辛茅的评价颇高,“辛茅理论水平很高,但受左的影响比较深,没关系嘛,观念
是能够变的嘛。辛茅有一点长处,你们要学习,他特别艰苦朴素,要求自己很严
格,年青人能这样难能可贵呀!”陈虎还听到有人称辛茅是“市委的新左派”,
难道左派也会到这种地方消闲吗?
何可待推开通往地下室的I ‘1 ,强烈的光线刺得陈虎睁不开眼睛,名副其
实的地下宫殿展现在他眼前:汉白玉的台阶上铺着红地毯,镀金栏杆闪亮,楼梯
分左右两侧,一例上楼,一侧下楼;水晶吊灯悬垂而下,片片光怪陆离;墙壁贴
金、古罗马的图案;披着白纱半裸的姑娘们迎上来引路,个个娇艳欲滴;U 字的
两条“胳膊”向左右延伸,各有许多房间,“胳膊”里灯光昏暗。
何可待拍拍一个姑娘的屁股,“我们去下面。”
姑娘嫣然一笑:“妈咪在下面呢。”
陈虎这才知道,地下一层之下还有一层。
地下二层与地下一层风景迥异,没有色彩斑斓的灯光,也没有贴金的罗马墙
壁,一色是画栋雕梁的中国气派,墙壁每隔两米有个或扇形、或八角的仿苏州园
林式的窗户,玻璃上彩绘花鸟与鱼虫。
上有奢靡之风的“罗马”,下有名妓堆云的“苏杭”。陈虎暗想,也亏他们
想得出来。
两个穿彩色旗袍的姑娘手里举着罩粉纱的灯笼款款迎来,含羞带笑说:“请
随我来。”
他们跟着姑娘送了九号。
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是红木仿明家具,硬沙发上铺着黄色的海绵垫,三个茶
几,一盏宫灯;里间是硬木雕花大床,金钩吊起粉白相间的摔姊,古色古香。
“陈副市长,请坐。”
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知道了陈虎是副市长。
何可待接过姑娘手里的灯笼,插在九号JI的灯架上,表示这屋子里已经有了
人。陈虎觉得何可待这个动作有点怪,走过来看。何可待指着走廊每个房间门前
悬挂的灯笼说:“灯笼一挂,表示屋里有人,就没人打扰了。行话叫挂红灯。”
焦小玉也把头探到门外,好奇地说:“蛮讲究呀!”
“那是,玩的就是个气氛。去,把蚂咪叫来。”
姑娘们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陈虎、焦小玉与何可待。
何可待往硬沙发靠背一靠。“温柔之地,销魂之乡,这里才是真正的干休所。”
一个穿黑色金边旗袍的年轻女人微笑着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举着托盘的姑娘。
“陈副市长,何先生,欢迎欢迎哟!”
姑娘把托盘上的开心果、女儿红、花生、瓜子、茶具等放在茶几上。她们跪
在地毯上,但动作不受任何影响,缓慢而有节奏。
何可待笑着说:“你是妈咪?"
“我叫园园。”
陈虎以为妈咪至少是个中年女人,没想到只有二十几岁。
“你是新来的妈咪?”
“来了一周了,请您多多关照。”
‘哦说怎么不认识你呢。“
“我把姑娘们叫来,你们选选?”
“你没看见,陈副市长带着小姐。你把彩旦给我叫来。”
“彩旦在隔墙,我去叫。”
何可待一挥手。
“让她快点过来。你们都下去吧,我们谈点生意。”
“请慢用,何先生,唱歌再叫我。”
妈咪带着姑娘们走了。何可待敲敲茶几说:“吃呀,吃不吃都得给钱,最低
消费,八千。”
焦小玉想起偷鸡饲料度日的王紧跟。财富的分配怎么这么不公正呢!
彩旦只穿着一个红兜肚,两胳膊和胸脯袒露,裤子又薄又肥又短。她一进来,
就把陈虎吓了一跳,仿佛是人参娃娃突然钻出地面。
“谁找我?”彩旦的声音有些醉意。
陈虎把灯调到最暗,一进门他就寻找调节灯光的开关。
“彩旦,坐过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彩旦脚步不稳,趔趄着绕过茶几,坐到何可待的腿上。
“彩旦,这是陈副市长。”
一阵咯咯的笑声,彩旦从何可待的怀里探出身,手摸着陈虎的脸蛋说:“这
个长,那个长,听得我脑袋都大。”
“彩旦,把哥哥忘了吧?‘
“哥哥太多,懒得记。”
“彩旦,今天晚上跟我出台,好不好!”
“好呀,八号那个什么秘书烦死人了,他抠得我肉疼。”
“那我跟妈咪说了。”
门吮哪一声撞开,一个男人手里举着高脚杯,晃晃悠悠地进来叫喊:“彩旦!
彩旦…该你喝了……”
陈虎认出,进来的正是辛茅。
彩旦迎过去,扶住摇晃欲倒的辛茅。
“大哥,你走错门了,这是陈副市长的包间。”
辛茅拨拉开彩旦,醉醺醺地说:“什么市长?…仅级市……地级市…计划单
列市……还是直辖市…我才不管……走,喝酒去…”
妈咪闻声赶来,把辛茅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赔笑道:“这位爷,咱们回去,
小姐等着您哪。”
陈虎确信辛茅没有认出他。
本田车驶离丙120 号。
彩旦和焦小玉坐在后面,她把身边的女检察官也当成了鸡,靠在她肩头上说
:“姐姐,我靠你睡会儿,让男人抓来摸去的,就没睡踏实过。”
焦小玉轻轻抚弄彩旦的短发问:“你几岁了?”
“十七,你呢……?”
彩旦发出了安详、均匀的呼吸。焦小玉的心里却难以平静,才十七岁的小女
孩,心中还没来得及装下光明,就已经让黑暗填满了空间。
本田车按照陈虎的安排开到了反贪局门口。
焦小玉推推彩旦,没有醒。
“陈处,她还睡着呢,怎么办?”
陈虎扭过身,看看后座上偎缩而睡的彩旦,叹了口气说:“她还是个孩子,
找个旅馆,开个房间,索性让她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再问。可待,开房间的钱,
你掏。”
“小意思。大钱我是挣不到了,小钱倒不断进账。”
“嗅,财运不错呀。”
“陈虎,你信不信,钱都不知道谁给的。账号上今天过五万,后天进三万,
全是莫名其妙的钱;还有汇款,隔三差五也收着,连寄款人的姓名、地址,都是
假的。”
“有这好事?”
“一开始我还打听,后来我爸给我托了一个梦,我也懒得查了。”
陈虎来了兴趣。“你爸?你爸给你托什么梦?”
“我爸说,你别打听了,打听也打听不出来,给你寄钱的人不愿暴露身份。
他们过去都得过我好处,我一死,线头断了,他们平安无事,心里念我救了他们
的恩情,所以给你点小钱,换个良心平静。我问我爸,您保了多少人呀?您太傻
了。我爸说,差不多有一千个人吧,厅局级以上的就占了一半。”
焦小玉笑起来,“你骗谁呢,你爸真是这么说的?托梦说的?”
“有一句瞎话,我立马出交通事故。我给我老爸造谣,犯得上吗?真的,全
是他托梦的。”
陈虎拍拍何可待的手说:“你爸要是给我托个梦,把断了的线头都给我接上,
我给他烧香。”
“你还别说,我爸在梦里提到你了,真的。”
“他怎么说?”
“他说,…你别不爱听,保证是他说的,那个陈虎,以后没什么好下场,阎
王爷那儿有他名字了,也就是报到早晚的问题。”
陈虎笑起来,“你爸在梦里还敌我分明嘛,有意思。”
一路说笑,本田车到了一家三星级旅馆。陈虎说:“小玉,开个房间,你陪
彩旦一起住,明天一早我来。”
“你不是着急了解邵玉华?”
“那也得让孩子睡一觉。可待,你去办人住手续。”
何可待给焦小玉办了人住手续,帮着把彩旦放到床上。回到车里时,陈虎正
打着呼噜。
这一夜,焦鹏远在他的别墅里会见了田醒。他不像他的秘书辛茅那样潇洒,
田醒的哭诉搅得他心烦意乱。
“焦书记,你千万要保住我呀…他们,把余大金抓走了,那个家伙…他知道
的不少……”
焦鹏远鄙夷地说:“哭什么,哭也感动不了上帝。过去,我大会小会对你们
说,要收敛些,不要张狂。你们全当耳旁风。市委的风气就是你们给败坏的。现
在让我保你们,我保得过来吗?你自己该转移的东西,都转移了没有?”
“想起来的,都转走了。有些,一时也想不起来放在什么地方。见了鬼,我
在家随便翻个地方,一翻就是钱。现在,我见到钱就害怕,当时要集中放在什么
地方就好了。”
“凡牵涉到朋友间的事,都不要讲。尤其是牵涉到老同志的,一点口风也不
要漏。
田醒抹干泪水。
“这个我懂。组织性和纪律性,我一向是很强的。”
“体回去吧。以后,我们不要见面。想见,怕也见不到了。各自为战吧,不
要让朋友们失望,更不要让老同志伤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越到这时候越要
保住气节。你到了这个级别,砍头是不会的,‘刑不上大夫’不是没有道理的。
顶多判个十年二十年,办个保外就医,就当当平头老百姓,也好,也好。我是有
充分思想准备的,就算进了监狱,他们也得给我支张兵乓球台子。枝不相连根相
连,打断骨头连着筋,派别不同,但还都是党的干部嘛,他们真敢一枪崩了你?
崩了我?我就不信!”
“焦书记,您要保重啊!”
“保重?以后保轻,也不易了。胜者王侯败者贼,我很坦然。刘邦就比项羽
好?戏台上怎么唱项羽不唱刘邦?中国人历来同情失败者,失败者的故事反而会
成为千古流传的美谈。当一回失败者,有什么不可以?完全可以嘛!老百姓明白
我焦鹏远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群众的逆反心理这么重,他们越说我不好,老百
姓越说我好,我焦鹏远站着是顶天立地,躺下是横贯中西。”
焦鹏远忽然举起双手长啸:“天不灭我,其亲我何!哈哈哈哈…。”
田醒带着焦鹏远强塞给她的“斗志”离开。焦鹏远觉得能够安静地想一想问
题了。一些机密的账册已经转移到了国外;葛萌萌消失,堵死了一个大缺口,只
要萌萌不让他们抓到;但香港怎么办呢,他们派员到香港去查我的上市公司是易
如反掌啊!这件大事会不会出什么纸漏?
那是一九九二年底,何启章带着财政局长马忠良拿着在香港收购公司上市的
可行性报告来到焦鹏远的办公室请示。
焦鹏远仔细阅读了报告,为难地说:“主意是好主意,资金也不成问题。麻
烦在于财政部刚下发了文件,不允许任何部门在香港买壳上市。这道障碍不好逾
越呀!”
何启章满不在乎地说:“中央挡得住别人,能挡得住您吗!宏观调控,指的
是宏观方面的调控,我们买壳上市,放到全国一比也就是个微观而已。微观上我
们有权力去办。”
焦鹏远沉吟一会说:“在香港上市,动静很大,中央立刻就知道。能不能变
通一下,我们在暗处,当然董事局全是我们的人,但不要用市政府的名义出面,
由第三者控股、注册、登记,利用第三者出个名义。这个第三者,最好不是中国
的什么公司,能不能找到第三者?”
何启章拍着他闪亮的脑门,忽然重重一拍说:“有了。西印度群岛怎么样?”
马忠良困惑地看着何启章,“一下子蹦出了个西印度群岛?”
焦鹏远满意地点点头说:“启章的脑袋瓜就是灵,你说详细点。”
“我有个洋关系,他在西印度群岛的英国殖民地维尔克群岛有一家公司。维
尔克岛在什么地方,连地理学家也不一定知道,就别说香港媒体和中央了。这家
公司,我完全能控制。”
焦鹏远哈哈大笑道:“妙,妙,英国殖民地维尔克岛,根本无从查起,大概
外交部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就用这个岛的名义。此事可行。”
“那我马上联系?”
“启章,顶风上的事一定要谨慎,维尔克岛的这家公司,在香港登记时,不
要留下地址,只报一个邮箱号码就行了。这样,即便有谁去查,找到了这个岛,
也找不到这家公司。”
何启章佩服地说:“焦书记呀焦书记,就凭你这个才能,当副总理也绰绰有
余!”
经过紧锣密鼓一番操作,市政府出资收购了香港纺织有限公司,再由维尔克
岛上的公司出面控股,就这样“紫禁发展有限公司”在香港挂牌上市了!最红火
时炒到每股十元!
那晚,焦鹏远和何启章喝醉了,财源滚滚,他们如醉如痴。
焦鹏远在别墅的壁炉前怔怔出神,他意识到曾引为自豪的“紫禁发展有限公
司”眼下成了违反中央财经纪律、挪用公款。营私舞弊的罪证。必须指断这根线
索!
狠狠心,他拿起了电话。近一个时期,他怀疑电话被做了手脚,不在电话里
谈重要的事。但这处别墅外界很少知道,应当是安全的。
他叫通了英国殖民地维尔克岛一家公司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用英语讲了一通,他一句也没听懂。
第四十一章大罪犯绝处逢生小雏妓沐浴出台
焦鹏远在别墅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上午十时到了他的办公室。
一个拄着拐杖、银须飘洒的老头坐在门外走廊的椅子上;他双手扶着拐杖,
脑袋压着手腕休息。
这间本市最权威的办公室已经很少有访问的客人,焦鹏远一怔,这个老头是
谁?
焦鹏远来到门前,准备推门而入。
老人依然没有抬头,默默地把头压住扶着拐杖的双手。
门从里面拉开,辛茅恭敬地说:“焦书记,早上好。”
门关上后,焦鹏远不悦地问:“门口那个老头是谁?坐在那儿给我看门?”
“八点半,我来他就在门口了。说要见您。我问他姓什么,有什么事,他就
不说话。我见他上了岁数,就给了他一把椅子。”
“怪人。我来了,他连声招呼也不打。”
“他可能不认识您。”
“让他进来吧,给他五分钟。这么大岁数,来一趟不容易。”
辛茅走到门口,“老先生,焦书记来了。他请你进来谈五分钟。”
老人艰难地站起来,拄着拐杖往里走。拐杖头上挂着一个灰色的小布包,它
随着老人的蹒跚脚步而晃动。
焦鹏远呆住了,他认出来者是“文革”前的副市长中央委员,当时自己只是
个公社书记。他急步走过来搀扶。
“杨副市长!您老人家驾到,怎么不先打个招呼,我好去接您。辛秘书,快,
快请杨老人座。”
“不敢当,我坐下费劲,站起来也费劲,五分钟,就别折腾了。”
辛茅急忙出门,把走廊上的靠背椅搬进来。
“杨老,失敬之处请多包涵。您坐椅子吧,坐下和站起来都省点力气。”
“谢谢。”老人坐下。
“杨老,您看我瞎忙,一直也没抽出功夫去府上拜望,该死,该死。”
“两分钟了。我长话短说。老同志凑到一起,也偶尔议论一下你,不便太多,
你地位不一样了嘛,比我们的级别高得多了嘛。你的手下出了那么多问题,根源
在哪里呀?我是给你送礼来了。”
老人打开发布口袋,从里面掏出两本小册子。焦鹏远恭敬地接过来。
“焦书记,你不会嫌礼轻吧?一本〈宪法),一本(党章》,我们精老头子
办事,靠的就是这两把尺子。这两把尺子对你管用不管用啊?违反(党章》的事
不能做,违反(宪法》的事不能做。谁犯了这两个天条,也不行。”
“杨老……”焦鹏远不知说什么好。他知道这个老头子很倔强。
“告辞。”
老人站起来,焦鹏远上去搀扶。老人微微摇摇头,拄着拐杖离开。
“辛秘书,你去把杨老送到车上。”
“不劳远送,请留步。”
辛茅一直把老人送进电梯,又送到大门停车场。
“杨老,你的车呢?是哪辆?”
“请回吧,谢谢。”
老人回过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工作过几十年的市委大楼,叹息地摇摇头。
辛茅陪老人走到院门外,他以为老人的车停在便道上。
老人招招手,一辆夏利出租停下。老人上了车。
辛茅的心被深深地触动。
辛茅回到办公室,感慨地说:“杨老是乘出租车走的。”
“不谈他了,人老了,思想难免僵化,仅仅靠(宪法》和(党章》就把什么
都解决了?哪有这么简单。僵化的表现形式就是教条和简单化。我以前给人题过
一副对联,上联是‘法无定法,非法是法,下联是’理无常理,不理乃理‘,你
明白其中的哲理吗?”
辛茅有意不想说破,留给上级一个炫耀知识的机会。
“我才疏学浅,搞不太明白,正要请教。”
“很简单嘛,从来没有固定的法,法是随着形势而变,历史上有多次变法,
所以法无定法。非法是法这句学问比较深,一些看上去不属于法的东西,实际上
人们的日常规则,现在叫游戏规则,或者叫习惯势力,它们才最强大,约束着所
有人的行为方式,所以D 归E 法是法‘。理无常理和法无定法是~个道理,没有
永远不变的真理,马列主义也是这样认为的嘛;’不理乃理‘与’非法是法‘差
不多,一些表面上看上去不是真理,甚至没有道理可讲的东西,才是人们心中真
正的价值标准,所以说不理乃理。你以为然否?”
辛茅觉得“然否”这个古代用语从焦鹏远嘴里说出来有几分可笑。
“深奥,又深入浅出。我辈不及啊。”
“你让千钟同志立刻来见我。”
“我就去。”
不到十分钟,千钟来到焦鹏远的办公室。
“焦书记,有什么指示?”
“我记得你说过检察院宿舍批地的事?”
“这件事拖了两年了,你没点头,我也没放在心上,一直没给他们答复。”
“他们申请多少平米?”
“平面面积二万平米,包括配套设施在内。”
“你马上批给他们,登门去办手续,按最低标准收费。把他们的报告找出来,
我签字。”
千钟立刻明白了焦鹏远的用意,为难地说:“急来抱佛脚,是不是有点晚了?
万一我们拿热脸蛋去贴人家的凉屁股,会不会?”
“现在人人讲实惠,你送给他地,他能不要?我就不信,换个市委书记,他
能痛痛快快地批下地来。房改开始了,这趟末班车他们能不上?此举就算无大补,
也表示一下我对检察系统的友好嘛。以后,他们住着我批给他们的房子整我,不
知作何感想。”
“我立刻办……”
千钟走了。焦鹏远的思绪渐渐集中在郝相寿身上,凭相寿的敏捷,应当早给
自己找到一条生路了吧?只要没有他的口供,许多事情到最后只能是事出有因、
查无实据。
焦鹏远的估计没有错,郝相寿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连续一个星期的拷打、折磨,郝相寿也没说出黑皮本的下落。他深信只要自
己坚不吐实,这四个人不敢要他的命。
后来的发展果如郝相寿所料,四个人决定把他带到香港。
他们上了一辆考司特车。
考司特离开热带丛林,向公路驶去。
突然,公路两侧的森林里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子弹击碎了窗玻璃。
除司机外,郝相寿与看押他的三个人全趴到座位下面。
瘦高个惊慌地说:“糟糕,红色高棉和政府军打起来了,把我们夹在了中间。”
郝相寿这才知道他被劫持到了柬埔寨。
胖子骂道:“谁出的他妈的鬼主意,非要把这王八蛋弄到柬埔寨。搞不好,
我们一个也回不去。”
瘦高个制止了他,随手掏出手枪说:“说这个有什么用,只有柬埔寨我们才
能自由地出入。听着,谁朝我们开火,就朝谁还击。冲出去再说。”
司机把车速提到极限。
一枚火箭扑向考司特车,击中它的尾部。
郝相寿顿时失去了知觉。
剧痛使郝相寿醒来。
阳光刺目,他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感到呼吸困难,这才发现三具尸体把他
压住。
他不敢动,恐怕附近有人。仔细听了一会儿,除了鸟儿的啼鸣什么声音也没
有。
他从死人堆中爬出来。发现自己浑身是血,但除了腿上插了一块铁皮,没有
受到重创。
他把铁皮从大腿拔出来,流出一股鲜血。
看看四周,原来汽车翻到了山涧,被一排大树挡住。他不想弄清楚自己怎么
会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想尽快找个安身之处。
一个皮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把皮箱从死尸肚皮底下拉出来,打开一看,里
面有几本护照、一叠美元和一把左轮手枪。
天不灭我!他在心里祈祷了一阵,提着皮包,钻入丛林。
陈虎、焦小玉传讯彩旦非常顺利。一开始,当彩旦知道问话的是两位检察官
后,吓得哭个不停。焦小玉劝住了她,“你没事,别害怕,说清楚后,我们派人
送你回家乡,还给你保密,不让你父母知道你这些事情。”
这个十七岁的东北妹子提供了邵玉华的全部情况,并把丙120 号的内幕原原
本本地说出。
一年前,邵玉华回到家乡。她的气派让邻居彩旦(那时她还不叫彩旦)惊呆
了,邵玉华立刻搬进了一所新购的二百平米的高档商品楼,全套从广州空运来的
进口家具;一辆崭新的高尔夫;特别让她惊奇的是~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当她一个
人的警卫!
邵玉华在家住了一个月,走时带上了彩旦。
一下飞机,卡迪拉克车使她眩晕,车里还有电冰箱和电视,这简直是活动的
宫殿!
彩旦以为玉华姐傍上了大款。不料玉华姐说:“大款能派个公安给我当警卫?
这年头,一个局长项十个百万富翁,一个部长项个个千万富翁!你比我年轻,姐
姐给你找个大官,你就享福吧!”
卡迪拉克把彩旦直接拉到了丙120 号,在地下一层安排了一个单间。邵玉华
说:“这里真正的老板叫金生,可邪乎了,当官的认识一把一把的。这丙120 号,
厅局级以下的别想进来。”
第一次见到金生,她没看出这人有什么能耐,文质彬彬的,身体也不好。金
生问她的第一句话让她觉得特好玩,“你还是处女吗?”
“是呀,我妈管我严着呢!”
金生不住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第三天,金生把她送到了市歌舞团,进行舞蹈和演唱的强化训练。三个月后,
又把她送到外语学校学习了三个月英语。在歌舞团,除了唱歌、跳舞,她还学会
了吹萧。在英语班,凭借过去的英语基础她进步很快。
半年后,金生对她说:“你现在是才艺双绝,我迟迟不让你出台,因为你是
处女,我要给你一生安排个好的依靠。现在机会来了,今天晚上你不要出去。有
人来接你出台。我要你让他高兴,你玉华姐能得到的你也能得到。”
“我是晚上九点离开丙120 号的,随着一个中年男士上了辆黑色的车,前面
还有一辆警车开道。也不知走的是什么路,反正挺远,车跑得特快,还用了一个
多小时。车进了一条小路,开进一个有站岗的大院。天黑,看不清楚,反正院子
特大。一个人先带我去洗澡,水里往外冒泡,是温泉吧。洗了十几分钟,进来一
个穿浴衣的老头,他下到他子里,让我给他搓澡。他对我挺好,说我年纪轻轻的
应该去读大学,他说会让我幸福的;还说他参加革命就是为了后代能过上幸福生
活,问我生活习惯不习惯,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一个劲儿地促笑,逗得他特高
兴。我心想,老干部是多么平易近人啊!洗完澡,他让我光着身子跳舞。我身段
特别柔软,脑袋能伸到两条腿中间。他又说我应该去当杂技演员。后来,他又让
我唱歌。不等我唱完,他就拉我上了床,说‘检验真理的时候到了’。我出了血,
他很高兴,说我‘经受了检验,是原装正品’,逗得我又是一阵傻乐。”
焦小玉听得心里难受。陈虎在彩旦讲到来车接走之后就离开了。焦小玉明白
陈虎非常自觉,讯问女性这方面的事情,他总是按纪律回避。
这个孩子,太幼稚,太天真,也太无辜了。焦小玉叹口气问:
“这个老头姓什么?叫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不许我问。丙120 号都是这个规矩。”
“后来,这个老头又接你去过吗?”
“没有,就那么一次。我问过金总,怎么不叫我去了?他说,我只能去一次,
因为老头只要处女,他有开苞的瘾,还说这是养生长寿之道。金总说,‘彩旦,
你一辈子只能为他服务这么一回。你服务不错。”’
“你的这些‘业务’以后再谈,我把陈处长叫进来,问你几个重要的问题。”
陈虎回来,提问很直接:“邵玉华是怎样认识郝相寿的?”
“玉华姐对我说过,她刚来的时候,也是住在丙120 号。是金总把她介绍给
郝相寿的。后来就傍上了。”
“邵玉华跟郝相寿来往多不多?”
“多,邵玉华是郝相寿包的,只陪郝相寿一个人。她让我看过好多照片,郝
相寿带她去香港、泰国、夏威夷旅游过。”
“在经济上,他们有什么来往没有?”
“可能有。玉华姐让我看过她的三张信用卡,全是香港的。她特骄傲,告诉
我,这三张信用卡全是美元,只有她和郝相寿两个人都签字才能取出来。有多少
钱,她没说,我也没问。”
“你最后一次见到邵玉华是什么时候?”
“具体日子记不清了。那一天,我在玉华姐家里住,她让我陪她。她说,房
子是何副市长给的,三室一厅,挨着展览馆。郝相寿为这房子跟何副市长吵了一
架,到底怎么回事,玉华姐没跟我细说。她说郝相寿警告了她,下不为例,给别
墅也不行,他不能让姓何的横刀夺爱。半夜,玉华的手机响了,我只听见她说一
句‘你远走高飞了,我怎么办?’放下电话她告诉我,郝相寿可能出事了,已经
去了香港,刚才就是他从香港打来的。我问她,那你怎么办?她说郝主任让她离
开,离开时什么都不要,带上三张信用卡就行了,保证接她出去,以后再和她联
系。第二天,她把BP机留给了我,说谁呼我,回个电话,就说我回老家了。分手
的时候,她抱着我哭了好一会儿,也没让我送她,自己走了。从那之后,我再也
没见过她。”
‘邵玉华和你有过电话联系没有?“
“只通过一次,大约是十几天前,她往丙120 号给我打了一次电话,问有什
么人来调查过她没有。只谈了不到三分钟,她就挂了。”
“邵玉华说她住在什么地方?”
“深圳的什么宾馆,她没说清楚。”
“如果她再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把我们找你的事告诉她。她手机的电话号码,
你知道吗?”
“知道。我给她打过,老说对方已关机。”
‘你暂时先回西120 号,请个仅,就说回老家。然后我们给你安排一个安全
的地方。回到120 号,跟任何人也不要提我们找你的事。你们的行话叫什么,出
台?“
“出台。”
“那好,你就说出台了。记住,嘴不严,你生命就会有危险。”
方浩焦急地等着国际刑警中国中心局的回复。
自从陈虎汇报了何可待带他去看过别墅之后,他立即向上级有关领导部门作
了请示,得到了监视该神秘别墅的批准。几乎任何部门都不知道这所别墅是属于
谁的。如果是私人别墅不会有武装警卫,还架设者通讯天线,应当是某个机关的
了。但政府说可能是部委的,部委说可能是军队的,有的干脆不知道。
于是决定监视,终于有所发现。
前天晚上,截听到了从别墅打出的一个奇怪的电话号码,这个号码属于什么
地区,由中国中心局鉴别。
保密电话铃响,方法拿起电话。
“方书记,那个电话号码是西印度群岛中一个英属维尔克岛上的电话。电话
主人的身份还不清楚。”
“谢谢。”
方浩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已经知道,焦鹏远的座车和田醒的座车进入过
该别墅,这从汽车的车牌知道的,但车里的人是谁并不知道,因为还不能进人别
墅内侦查,只是在外围设立了监视哨。
如果是焦鹏远打的电话,那他与遥远的西印度群岛有什么关系呢?葛萌萌外
逃,会不会在西印度群岛落脚?谁是知情者?何启章已经死了,郝相寿下落不明,
孙奇没有归案,在押的沈石、焦东方、李浩义,会不会知道内情?对,先提审沈
石。
他拿起电话找周森林。
十五分钟后,周森林从制冷厂职工食堂的办公室赶到了市委。
“老周,制冷和重机的账目查证,进展如何?”
“他们显然做了花账。职工举报,怀疑他们已经把有些账册转移了,我们正
在调查。”
“嗯,要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立刻飞一趟,提审沈石。唉,异地监
押,够麻烦的。这是关于西印度群岛的材料。同时也审焦东方、李浩义,围绕同
一个问题。你先订票,把陈虎和小玉叫来,我们研究一下对蓝天投资公司的行动。
拿出个方案,我向高检请示。”
检察院会同公安局对蓝天投资公司进行了突然搜查。
整个行动由蒋大宾指挥,第一组由陈虎负责,搜查计算机机房,封存所有的
账册与文件。第二组由陶铁良负责,控制公司主要人员。第三组由焦小玉负责,
封闭丙120 号,拘留所有涉嫌人员,包括嫖客在内。
一共出动了二百二十名干警。一队直奔市区的蓝天大厦,一队直奔郊区的丙
120 号。焦小玉率领的第三组由于路程远,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了,为的是两地同
时行动,防止互相打电话通风报信。
两辆警车和四辆大轿车停在了丙120 号高大的院墙外。
焦小玉用彩旦的磁卡叫开了绿色的铁门。不等守卫反应过来,他们已束手被
擒,戴上手铐。
随队的公安记者开始摄像。
持枪的干警分四队冲进U 形楼,每队控制一层,地上两层和地下两层不到五
分钟已全部到位。
二十分钟后行动结束,三十六名小姐、四名调酒师、十六名保安、八名管理、
两名妈咪、六名嫖客、四名料理人员被押上大轿车。最让焦小玉惊奇的是小姐中
竟然有六名洋妞——两名美国人、两名俄罗斯人、两名澳大利亚人。她们的中国
话非常流利,用中国话要求“和大使馆联系”。
拘留的六名嫖客是在同一个套间里,两名小姐给他们陪酒倒茶。焦小玉带着
两名干警冲进来时,他们像是在开会,麻将桌上摆着许多文件和几枚公章。
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拍案而起。“你们是干什么的?没看见我们在开会!”
“开会?”焦小玉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确实是一份红头文件,印着“XX
市一九九五年度扶贫款分配细则”等字样。
“扶贫会在色情场所召开,天下奇闻呀!把你们的身份证。工作证交出来。”
“我们借个地方,没有别的事。”
一名干警把桌上的公章、文件装箱,另一名干警收身份证和工作证。又进来
两名干警进行搜查。
焦小玉审查搜缴上来的工作证和身份证。
“你们自报姓名和身份。”
一名是某地级市的副市长,一名是该市财政局长、一名是该市民政局长、一
名是某银行副行长、一名是某部委的副局长、另一名正是蓝天公司总经理金生。
搜查中发现进口(日本产)淫具一套,进口(香港产)避孕套一合一百支,
人民币十七万元,及发票多张。
公安记者把这一场面摄入了录像带。
几乎是在同一刻,市中心蓝天大厦的大门紧紧关上,干警替换了原来的保安,
人员只许进、不许出。
每个楼层进行封闭搜查。
陶铁良对部门经理以上的人员逐一讯问。
陈虎带着电脑工程师检索数据库,查封账册、文件。
在电脑“应召女”的软件磁盘中发现除专业三陪小姐(出台或不出台)外,
还有女演员、女记者、女作家、女大学生多人,服务项目包括陪酒、陪茶、陪舞、
谈心、旅游、散步、出席宴会、打网球、游泳、采访、倾听、做爱等多项内容,
不同的服务有不同的收费标准。某女演员“倾听”一项,每小时收费三千元。如
果是乘飞机去外地,除报销全部机票、食宿费用外,在途时间每小时收费一千元。
“应召男士”的开价高出“应召女士”的~倍。
从电脑里检索出来的“会员”一览表里大多是中高级干部,也有著名的企业
家,还有外国人及港澳台人士。
与此同时,周森林在关押地提审了沈石。
沈石见到周森林后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见到老朋友似的亲热。
“沈石,近来身体怎么样?”
“身体还好,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报告政府,能不能把我调到普通监狱?
整天~个人对着四面墙,我都快疯了。”
周森林递给沈石一支烟,并给他点燃。
“案件的审理还没完结。把你和普通犯人关在一起,对你也不见得好,那些
刑事犯罪分子可能会欺侮你,甚至打你,抢你的吃的。你呢,毕竟是国家公职人
员,江湖上那一套,你不懂,格格不久的。案件审理完了,该去哪儿去哪儿,那
时你就新生了。你还年轻,对前途不要悲观。”
“谢谢。”
“沈石,西印度群岛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你还有许多问题没交代,不要再
拖幻想了。”
沈石苦笑,一副无奈的神情。
“报告政府,不是我不交代,事情太多,又都是以市政府名义,都有报告和
批复,我一时划不清合法与非法的界线,不能诬陷好人,把好事当成坏事交代,
也不利于改革开放呀。”
周森林严肃地说:“你还没有摆对你的位置。你是犯罪嫌疑人,只提供事实,
不需要你作价值判断。是对是错,是合法是非法,由法律与政策界定。你应该做
的就是提供事实,不扩大、不缩小。明白吗?”
沈石低下了头,他终于懂得他的价值判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西印度群岛?……对,我听焦书记和何副市长谈到过几次这个地方,像是
由这个岛上的一家公司出面做傀儡,充当在香港上市的‘紫禁发展有限公司’的
控股人。具体怎么操作的,不是我经手,不太清楚。这件事由市府办公厅副主任
汪大贺抓的,他应该知道。”
周森林知道汪大贺也在此地监押,但他从来没有交代过这件事。
“还有谁知道?谁介入过这件事?”
“还有田醒,田副主任。她介入过。嗅,我想起了一件事。田副主任送过焦
书记一块手表,就是在办西印度群岛这件事的过程中。”
周森林提起了警觉,但并没有表露出对这件事特别重视的神情。田醒卖给余
大金一块劳力士满天星,会不会是同一款式的手表?他要诈一诈沈石。
‘旧醒送给焦书记的手表是劳力士满天星吧,就是表盘镶满钻石的那一种。
“
沈石脸上凝固在惊诧之中,这件事情他们也知道了!
“你们知道了?”
“我们掌握的,你还有许多问题没交代呢。”
“对,就是劳力士满天星。那天,焦书记让我看一块手表,就是劳力上满天
星。焦书记有个爱好,就是搜集世界各种名表,有的并不值钱,大概有一千多块
表呢。他说,这块表值得收藏。又说,是田醒帮他买的。我一听就知道是田醒送
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买的,是送的7 ‘
“这是规律。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凡是说买的就一定是送的。别说焦书记了,
连我都不买东西。焦书记的工资由我代领,每次都存人存折,他从来不取,也不
问。小到一双袜子,大到房子车子,从来不花钱买,收礼品都没地方放,也懒得
往家拿,顺手又送给别人了。有的发霉长了毛。”
周森林点点头说:“沈石,你对你的问题,开始有一些认识了。‘朱门酒肉
臭,路有冻死骨’,封建社会的这种现象又出现在今天的现实中,你有多少责任?
下去,好好想想吧。”
沈石回到监狱后,周森林提审了汪大贺。
汪大资如实交代了西印度群岛和紫禁发展有限公司在香港买壳上市的内幕。
不料,汪大资在供出紫禁发展有限公司之后又爆出了大冷门。他以不屑的口气说
:“紫禁公司算什么,我们的做法是有先例的。此种做法,在紫禁之前就有,在
紫禁之后也有,做的比紫禁还大的也有;比紫禁更触犯财经纪律的也有。你们怎
么不栋大老虎打?只挑小老虎打,这谈得上法律公正?丢卒保车,这一套我懂。”
“汪大贺,你可以揭发嘛。”
汪大贸冷笑几声,“揭发?不是你审得了、调查得了的。说出来,怕你都没
胆子听,也没资格听。”
周森林猛地一拍桌子,“你放老实点!”
汪大贺沉默了,但脸上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
“带下去。”
汪大贺站起来,仿佛他依然是办公厅副主任,微微一笑说:“周局,我是为
你好,见好就收吧。灯下黑,你应该比我明白。”
周森林看着被带出去的汪大贺的背影沉思。
“见好就收吧”这句话迟迟不愿意离开他的耳鼓,就像下了飞机后耳朵依然
疼痛。他从来不愿意向任何人流露出一种感受:本案越办下去,他心里越没有底,
越害怕。
但他搞不清怕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