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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第二章爱莉恩的警告
“小摩,‘抽签’是什么意思,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还有那个叫符秀的讨厌鬼,他是不是感觉到你的存在了?”
等游览车的空档内,纱真因蕾拉女孩的那一席话,憋不住的把我带到洗手间内问道。
“‘抽签’是我们小矮人一年一度的族内大会出席权决定方法啦!”
新鲜出炉的杜撰理由,说的一点也不心虚,我真是个越来越专业的谎言制造机了。
“因为小矮人为数不少,并且遍布世界各地,所以开会本来就是件麻烦事,而且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出席。但为了公平起见,所以每回都是以抽签决定。”
“那符秀呢?”
“这个啊……我就不明白了。不过,不是有些人类可以看见鬼魂之类的灵体吗?我想这应该是波长的关系。也许他的磁场可以让他感应到我们小矮人一族,也说不定吧?”我呐呐道。
“是这样啊……那,小摩,有没有办法可以不让你被抽到签?”她认真的问道。
我可不希望会有这种结果。
“应该没办法吧……抽签的时候族长大人会亲自监督,而且出席小矮人大会是一种荣耀,所以大家都快争破了头……”还不惜打得死去活来。
“小摩,你一点也不会舍不得我吗?”听见我这么说,眼看她的眼泪就要滚滚而下。
“当然舍不得,但是以小矮人的价值观来看,获得出席权就像你顺利毕业、取得贵族资格一样的值得高兴啊!”
就生死的赌注而言,抽中签可比这要令人高兴不下几百倍呢!
“你别担心,只是开会,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只是离开几天而已。”
“那……抽签是什么时候?”她忍住伤心的问我。
“毕业旅行之后吧?要是被抽中,族里会寄邀请函来,要是没收到,就是没事了。”我胡扯道。
纱真像是相信了,于是不再追问,但一整天的参观行程下来,除了防着符秀接近之外,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时间一到,点名照例开始。
今晚住的是农村民宿,大厅不够宽敞,因此房里的人改而到院前广场集合报到。我偷偷爬出行李箱,打算从窗户离开房间,走向指定地点和阿修会合。
“听好,虽然阿修负责你的接送事务,但若是行踪曝光,那会非常麻烦。当房间出现监视或外人不便出入的情况,那就只能由你亲自向外移动。
“缓冲时间是五分钟,八点五分之前,若阿修未与你接头,你自己就想办法离开房间,最好是窗户,阿修会隐藏在看得见窗户的方向。”
在决定阿修是我的接送人时,偷拍狂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情况。而我在佩服他的先见之明时,也拖过椅子,推开了窗扇。
“要出门吗?”虚弱到像是要断气的声音说道。
我脚一滑,立刻摔下了椅子。
“爱……爱莉恩,别吓我啊……”
虽然知道她神出鬼没,但还未习惯的我,又被她给吓了第三次。而她的样子也变得越来越可怖——这一次消失得只剩半颗左眼与口鼻,让我差点无法确定是不是她。
“放心吧!很快你就看不到我了。”她叹息道。
那剩不知几分之几的脸,下降到与我同等的高度,眼珠子的内部结构,清楚得让人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那你这次来……又有什么事了?”
不会是要我陪她度过还能被“看见”的最后时光吧?
“你要小心,有大麻烦了。”她声音虚软的说着。
“有灵魂到处在散播,说你不但有变身为人的能力,身边还跟了不少协助消灭附魂者的人类。外头风风雨雨谣传说你是天堂召魂的内定人选,条件是帮助天界尽可能的除去最大量的灵魂。现在附魂者们全已骚动起来,要来向你报复了。”
“是谁散播的谣言?”我尽量冷静道。
既然爱莉恩会跑来通知我,那表示她是相信我的。问题是,这段可能要我命的谎言是谁编造出来的?颓废男子?政绪和他的狼大哥?还是昨天被火焚灭的树人?
“听说是一只乌鸦。”爱莉恩的答案教我意外。
“乌鸦?”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被时镜一箭贯穿的倒楣鬼,但却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它不可能还活着,那应该是另一个附魂者。
乌鸦群里可能不只有一只被附魂,但除了它之外,又有哪只乌鸦知道我会变身?
……莫非那天它还没死透?
说到这,我是亲眼见阿修和C埋了猫尸,但却独漏了那只像掉进墨汁里的家伙,也许把箭从它身上拔出来的阿修,会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不管真相是什么,附魂者大量集结起来,就像是在进行新的游戏,我只是不希望还不知情的你莫名其妙就出了局而已。”爱莉恩说。
“你要加油,要是这一波挡的下来,你的天堂梦也就差不多了。”
联军的数量……有这么庞大吗?
在为天堂梦感到高兴之前,我冷汗却是直流。
“我也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发起攻击。”爱莉恩摇摇头,仅剩的半颗眼珠也消失无形。
“爱莉恩……”看着她的模样,我只觉得感伤。
在她眼中的自己,依然没有改变,但我却只能看见越来越少的不完全体。
“你变成游魂的事,我真的很难过。”我说道。
“不管是什么样的存在,变成何种样子,还是会有所不满足的。”她静静地说道。
和前两次不同,这回她已有了看破后的坦然。
“穷人不满足于贫穷,富人不满足于不够富有。如果我是抽不到签的灵魂,也许会抱怨将和附魂物同化的命运;要是我回到了天堂,也许又会嫌恶那里的无聊,谁知道呢?”
“也许你可以去轮回?”我不自觉和她讨论起了不存在的未来。
“如果变成了动物,我也许会抗议自己为何不能生为人;如果变成了残障的人类,也可能会诅咒自己的命运。要是四肢健全,或许我会改担心自己的外貌、课业或未来。如果无论选择什么都不能杜绝抱怨,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就好。”
“这么说也是。”我也同意。
幸或不幸,不是由旁人介定的。虽然这可能只是自嘲的说词,但见她如此安于现状,我也只能为她祝福。
像是看出我正在赶时间,没多久爱莉恩就告辞了。我爬出窗户,轻易溜出无人的民宿后门,却不见阿修前来接应。
怎么会,不会是躲在更远的地方吧?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偷拍狂的话有些破绽——何谓看得见窗户的地方?
我在无人的附近巷子,做贼似的寻人,心里不禁如此想道。
能看见被光映透的一0四号房玻璃的,可不只一处,而是从某一起始角度至某一终止角度,由可见窗扇的远近距离、及高低程度,所拉伸出来的全部范围啊!
小心地闪过一只路经的老鼠,我心里纳闷着阿修怎么还不出现。这种情况下他要是不主动出面,我光找他就得找到死了!
他是难得的迟到了,还是有原因的不现身?
一这么想,我立刻察觉,原本不认为阿修会从那出现,而未分神去注意的“后方”,有人跟随着。
我被跟踪了!
对方离我有段距离,但不知是否在范围外,我并未嗅到附魂者的气息。若真是附魂者,应该并非使用远程武器,否则我早就千疮百孔、魂飞魄散了。
想到这里,我又是浑身冷汗,但下一个瞬间,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如果对方是附魂者,横竖都是要交手的,阿修根本不必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对方窥见。跟在我背后的一定是赛费儿学生,而且是我认识的人,所以阿修才不愿现身,以免让选择默默跟踪、一探究竟的那个人,发现我与“极限运动社”的关系。
要处理这状况很简单,我转了个弯,钻进了巷子里。
绕过几间屋子,我意外发现一处施工中的建筑。钢筋建材堆得门前满空地都是,凭着一盏路灯照明,看起来竟有些阴森,我想不也不想的就躲了进去。
伏在没有门板、用水泥大致砌出长方形的入口处,大约两、三分钟过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双手抓在胸前,左顾右盼地经过工地前的马路。路灯揭亮了她惊慌的面容。
纱真!没想到她一直跟在我背后!
然而在我看清她面部的同一时刻,她也转向了这栋兴建中的建筑,脸上露出想一探究竟的表情,却又犹豫不已。
幸好她怕黑又怕鬼。我庆幸地想到。
但下一秒钟,她就已很勇敢的,走到了被一捆捆束起的钢筋前。
不会吧?这下换我慌张的四下环顾。但未建好的房子里,怎么可能有供掩藏的家俱?
角落是有些零零散散的木片,但都差不多破损到不能使用了,才被当成垃圾般的扔在那里;大一点的杂物则堆积在门口,要利用可以,除非我跑出去。
既然跟着我的是纱真,让她看见我现在穿着斗篷的按摩棒样子也无所谓,只是被她发现以后,今晚就非得对偷拍狂爽约不可了。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令我经历可怕的遭遇,但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我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是强制变身的宣告!
自从“钓鱼计画”付诸实行后,白天我就安分多了。因为没带制服出门,也没想过随意变身,但今晚却出了点小差错。
纱真不进来便罢,要是进门发现屋里有个赤身裸体的男性、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警局的茶包我是非去泡不可!
我憋着气,盯着她的双脚。向前了一段距离后,胆子终究没大到这种程度的她,脚步是怎样也迈不开了。
犹疑了好一会儿,她尝试叫了两声我的名字,没听见任何回答。
她松了一口气,像是为自己不必走进乌漆抹黑的建筑物里感到高兴,随之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却不知我也是呼了一口大气。
待会见到阿修的时候,得先请他帮我弄套衣服来穿了!
门外看似寂静,但仍有些风险。我摇了摇头,站起身,看见与前门相同但略窄的长方形后门,打算从那里离开。
但这念头恐怕是无法实行了。
就在我离它仅有三公尺距离时,一个女孩突然冲了进来。
进门发现有人,她张口欲语;又见我一丝不挂,她几乎要尖叫了,但她立刻咬紧了牙根,双手紧紧按在嘴上,退到了右侧墙角。
而我也立刻遮住了下体,撇清似的,冲到左侧墙角面壁思过。
很快的,两个女孩的对话,让我了解她为何没有掉头冲出去的理由。
“琳希,风华姐姐呢……”
“谁知道,跑到这附近就不见了。说不定躲到工地里面去了,我们进去找找吧?”
“不要啦……看起来好黑,琳娜会害怕……请日华她们进去找好吗?”
“不是你说体谅她们太辛苦,所以给她们放十天假的?现在上哪找鬼啊!我们自己进去比较快了!”
“不要啦……琳希。”琳娜害怕得连声音都在抖,“这里又黑又冷,风华姐姐不会喜欢这种地方的,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吧?”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躲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是这么说,但琳希最后还是不敌哀求,而与琳娜双双离开。这时候我才听见右侧墙角的风华,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是什么人?”
听见她的声音,我这才转过头来。为了不吓到她,我还刻意放慢了速度,但和我所想的不同,她惊惧的情绪已经退去。
“我……我不是坏人。”
“我当然知道。上次在中央花园你还被绯月追着跑,没被打死,表示还不算十恶不赦;在凉月岛时又和音悠同一组搭档,而且自称是小澄的朋友……但你究竟是什么人?”她质问道。
没想到她老早就在“注意”我了。
“这个……我也是赛费儿的学生啊!”我尴尬地说道。
这时候,她应该要问我为什么光着身体在这里,或是赶快离开,让我跟阿修碰头才对吧?
“说谎,虽然那天你穿着赛费儿的制服,但学生资料里并没有你的存在,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强调道。
“大概是你漏看了吧?”我艰涩地笑道。没想到她竟然会去调查只有两面之缘的人……是不是每个接近绯月的人,都要交出身家报告?
“学生资料都有照片建档,别想蒙混,还是老实些交代真正身分吧!
还有,你跟着我们来毕业旅行有什么企图?“
“那个……麻烦你先给我一件衣服好吗?我觉得很冷。”我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回答要简洁、切合要领……”她说教似的纠正,但也在这时终于发现我的样子很“不雅”。
她轻咳了几声,总算如我所愿的问起了一开始早就该问的问题:“你怎会一个人什么都不穿的,待在这空屋子里?”
“我被抢了。”我露出苦笑道:“经过这附近时,我被两个小混混押进了这里洗劫财物,为了不让我太早去报警,他们拿走手机之后,还剥光了我的衣服。”
“我很同情你。”这个没血没泪的女人居然说道:“但我也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你想回避问题,把我支开以后再开溜不是吗?”
“怎、怎么可能?”我心里赞佩她的神准,嘴上却死不承认道:“这时间路上随时都有人在,我哪敢上街?不然我现在人早就坐在警局里了。”
“要衣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她真是个锱铢必较的魔女。
“要我回答可以,先给我衣服。”我不退让的说道。
但一道流星般的铁芒,让我立刻将她扑倒。
“把你的脏手拿开!”她在我怀中不断挣扎,直到一颗从前门射入的铁珠子掠过她眼前、一半陷进了水泥墙里,她的反抗才宛如断电似的,突然沉静下来。
“那是谁?这么恶劣的玩笑!”
“应该不是开玩笑吧……”我对着她勉强笑道:“我惹上了点麻烦。”
“是方才那帮小混混?”她第一个反应就道。
“林同学,原来你在这。”
我还不及回答她的疑问,空屋里突然冒出了第三个声音。
风华和我自然的往前门方向看去,只见符秀捧着衣服从门前走了进来,表情和善的就像我真是他多年的好友。
“你要的衣服我拿来了。”
“喔……谢谢你。”我惊讶的从他手中接过,配合的成为“林同学”,心里却怀疑他是怎么找到我,又是怎么知道我急需一套蔽体衣物……而方才的铁珠攻击,和他又是否有关?
符秀像知道我疑信参半,又转头对风华说道:“风华同学,我和林同学还有些私事待解决,你留在这里只是徒增危险,还是先离开吧!一会儿我就和林同学一起回去。”
风华看了看我们两人,疑惑更深一层。但见识过刚刚的偷袭,她也不强求着留下来,很干脆的就放我一马了。
和符秀共处一室,我却也跑不了,只有战战竞竞的穿上衣服,心里默默数着。
一个、两个……
“妖物共七个。”符秀一下就算出,数字非常准确,“环绕在你身旁的妖物与日俱增。”
莫非他以为是我造就了世间妖魔横行?
听出他语气里似乎有“除魔先除王”的意图,我立刻说道:“妖魔的数量是一定的,只是被我吸引过来而已。”
才说到这里,远处突然响起了鞭炮般的炸声。
鞭炮?不,枪声?阿修原来是被颓废男子给缠住了吗?
“群聚便会为祸作乱。”
“你说的没错,但也是个大好机会。”望见他右掌举起,我满头大汗直道:“这次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所有妖物联合起来想对付我。你要杀了我当然可以,但我一死,他们又全会作鸟兽散,你不觉得留我一命,反而是个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吗?”
闻言,他沉默了数秒,然后收起右掌。
但却不是因为我的辩辞,而是他发觉了一只乌鸦静静停在两百米外的电线杆上,凝视着我们的一静一动。
“我不会保护妖物。”他对我说道:“但你若想延迟我对你动手的时机,就得设法保住自己一条命。”
……可以把这话的意思,当成是愿意暂时协助我的承诺吗?我不禁窃喜。
此时包围空屋的附魂者已不再按捺,一只杜宾犬从窗口跳了进来,另一名蹬着轮鞋的小男孩则握着填满铁珠的瓦斯枪,堵死了后门。
还有其他人守在暗处。
我心知再留在此处,符秀也保不了我,于是对他大喊了声“保重”,便从前门冲了出去。
符秀牵制住两者,剩下的五名则追着我。看出我想往人多的闹区去,他们立刻试图包围,或把我驱赶到无人的偏僻地带。
没办法吗?
通往闹街的路上,一尾毒蛇横亘在中,我实在不敢冒着被咬的危险从它身上跨过。
但一柄嵌进毒蛇脑袋,将它上下颚一同钉在地面上的小刀,却给了我勇气。
发刀的绯月从暗处跳了出来,充满战斗欲望的双眼,紧锁着毒蛇——
它身体尚在抽搐——以外的四名附魂者。
一只鸟鸦、一只比手掌要大的巨型蜘蛛,还有一对年轻男女。
“你……”
“我是跟踪符秀来的,看来你和他好像都卷进了相同的事件。”情势紧急,她不等我说完便道。
“这很危险……”
“继续往前跑,我会帮你拦住至少两人。那只蜘蛛绝对不会冒险爬到人多的地方,至于那只乌鸦,不会愚蠢攻击的。”
“那你……”
“解释下次再给吧!”
她双腿叉开,上身微弯,回头瞧了我一眼,神态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
“快走!”
一声令下,我的双脚立刻直觉疯狂地往前冲。
威胁性大的附魂者,已被符秀和绯月两人拦了下来,但直到跑到了附近的夜市,我才敢把脚步放慢。
蜘蛛并没有追过来,但乌鸦却还在附近的电线杆上。
天黑、距离又远,我看不出它胸前是否有被箭枝贯穿的伤口,而它今晚又未开口发出声音,实在难以判别。
我还记得,国外曾有一则保育鸟类被调皮学生用十字弓箭射穿身体,却仍无事活着的奇特案例。如果时镜的箭只是穿透它的皮肤而未伤及内脏,那它现在仍好端端的,也并非完全说不过去。
可惜阿修现在不在这里,要不这种事根本不须一再费心去猜。
我假装逛着夜市,心里却像抢劫银行后逃逸的歹徒般,暂时无事、却又惴惴不安。
极限运动社的约是爽定了,现在我要烦恼的是变身时间过后,该怎么回去?
乌鸦暂时对我是没威胁性,但变回原形后可就不一定了,而且我还不晓得逛完夜市后,又会增加几个?
今晚的附魂者还不少,已知的七个,加上阿修对付的一个,一共是八个,数量虽多但应该只能算是先锋。而联军的集结需要时间,不太可能爱莉恩才向我警告完,就立刻攻过来了。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拟出“联军”这个办法?光想就觉得危险。
但我倒是期待这么多的附魂者在出动前,会先忍受不了巨大的利益而开始互相残杀。
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这样的活动是危险的——凭着对天界不公的憎恨而抹杀我,反不如毁灭眼中所见的成堆附魂者,还能创造更大的机会。
唆使者不是个笨蛋,就是个另有所图的阴谋家。
我低着头往前走。或许是想得太过入神,当发现音悠与几个朋友说说笑笑着、迎面向我走来时,已来不及避开。
“小摩!”她没错过我的脸,意外在她眼中一掠而过,脸上也顿时泛起红晕。
“嗨……”我笑着打招呼。
“不好意思……”音悠面带抱歉的对朋友道。
就像应和她的希望,无需多言,其他女孩子也都知趣的先行离开。
夜市里人不多也不少,偶尔还有几辆摩托车经过。
“找个地方坐好吗?”音悠说道。
虽然我因为脑袋里幻想到的,是数以万计、拿着各色武器向我偷袭的附魂者,而想站在这里聊天就好,但突然叛逃、投靠“自律”的某部分神经,却迫使我连点了好几个头。
“那么就坐那……里?”我原指向路旁坐椅的手,竟也不顾脑部命令,滑向了她视线所在的公园方向。
好……好你个独立自律神经!
“嗯。”音悠轻声应道,完全没发现我满心的复杂思绪。
不得已走向了距离夜市有一百公尺远的公园,所有的不对劲立即化作了寒颤,让我冷得想跳进火炉里。如果我和音悠的性别互换,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以为等会儿可能发生某种惨无人道的犯罪。
没有人。
这是第一个让我想转身调头的原因。
一百公尺外就是夜市,照理说,这里应该坐满恋爱中的情侣,或买完食物到此享用的家庭。但我却什么都没发现,甚至连公园里应有的虫鸣也没有。
走在音悠的右后方,她并未发现我及这个公园的异常。原本有心将她引坐在公园最边缘处,以便危险时好逃跑,却因手一个没牵着,她已经往公园深处走去。
可恶!必要时却没用的东西!
我瞪着自个儿的手,真有种想把它剁下的冲动,双脚却还是紧紧跟着音悠,不敢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这里可以吗?”大概是见我一路都没说话,觉得一丝不对劲的她突然停下,指着一张看起来还不错的石椅询问道。
“好。”
除了这个字,我还能说什么?要是不同意的话,她只会带着我更加深入。
这里不算好,但至少还不算太坏;虽然没有灯,但还看得见夜市的光线,逃难路线也不算太小条,总体来说是可以了……
不……我推翻结论!
一刚坐下,我立刻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刚好踩进猎食者的陷阱吗……
敌人的气息都很微弱,但数量却让我越算脸越白。这下可好,还是批大军!
蚁多咬死象,我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而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战前宁静中,我却似乎有些明白这些附魂者为何要附和“讨伐队”这个无聊的召集了!
因为它们都太过于弱小,无法保护自己,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破坏其他附魂物,惟有藉由一个指标性的理由团结起来、抵御外侮。
而其中若有心存不良者想残杀同伴,其他人更可以此为由,合杀较己强者,正大光明、理由充足。就是这样微妙的统合与牵制,使得这看似不可能的计画,反而得以形成。
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凝结团体的关键者,不可太易于破坏,否则预见组织崩溃的群体,只会一开始就摇摇欲坠……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以我为饵的理由!
不是因为我能变身,跟天界的阴谋论也毫无关联,仅仅只是因为偷拍狂他们——有极限运动社在背后撑腰,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挂点。
而这也等于是为联军的稳固做保证——弱者们以我为由保护自己,我则以保护自己为由,让极限运动社消灭附魂者。
而唆使者——大概便是那只爱莉恩提过的乌鸦——就站在电线杆上“借刀杀魂”,坐享渔翁之利。
太卑鄙了!
可悲的是,我却也必须受限于这个阴谋。和符秀的约定,使联军的集结与我的存亡划上了等号,也让我无法揭穿乌鸦的“司马昭之心”。
“你有防蚊液之类的东西吗?这里昆虫多,小心别被叮了!”听见四周的爬行声与低语,我若无其事的说道。
“啊,我刚好有带。”她果然不疑有他的,从皮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罐子。
我看着瓶罐上的说明,露出了笑容。
虽然没石灰有点可惜,但我还是将这罐“樟脑油”,沿着石椅周围淋上一圈,果然附魂者们逼人的气息立刻向外扩散。看来这玩意的气味,可是很有侵略性的。
“小摩?”音悠有些看不明白。
“没事……这是我老家的作法。”我含糊道,然后回到位子上,试图不让她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上次在现月岛,你的演奏会很成功,只是时间匆促来不及跟你告别,希望你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演奏会那天……你也在吗?”她双颊微红,语气却有丝困惑。
“嗯,不过怕影响你的心情,所以那时我坐在别的地方。”我道:“不愧是水钢琴,让你的演奏会变得更加完美。”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她话里带着羞意,声音也渐微:“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刻意留下那张纸条……”
“呃?”我愣了一愣。原来她真正在意的是那件事?
她以为我讨厌她,所以送她回房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开溜?
她却以为我没听清楚,急忙道:“不,我没说什么。”
“你听我说,那天晚上……”
“不,我知道的。”她打断了我的解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那时候是我太粗心,没顾虑到外人的想法而请你进房坐。现在想起那件事,我……我也……”
她顿了顿,让双颊不再继继发烫,才又说了下去:“若不是你的帮助,水钢琴的事我真的想也不敢想。我……我只是想说……幸好那天晚上没有做出让小澄误会的事……呀!”
她低呼时,我双眼正直盯着疾速飞过的甲虫。那巴掌大的东西拍动着翅膀,将头上的硬角当成骑士长矛,像是想挖走我一只眼睛当晚餐,幸好被我给闪了过去。
但当我低头,却只见音悠被我抱在怀里,面红耳赤的向后仰躺在椅面上,衣服有些凌乱。
“对……对不起!”我立刻向后跳起,双手投降般放在胸前,此刻的震惊亦不下于她。
夭寿,这种行为已经算“扑倒”了吧!
“竟敢对我的室友下手,你这早该天诛地灭的变态!”
狂怒的罪行宣读中,我在高速直坠的球棒下,化作一堆粉尘……
要、要是被漂亮房东知道的话,一定会是这种下场!
“我……的脚不小心滑了一下。”我亡羊补牢的说道。
“我不会胡思乱想的……”她拉着衣服,缓和似的一笑。
见她未有不快,我这才安心的坐回位上。这么看来,反而是我太钻牛角尖了?
“抱歉,吓到你了?”
“不会。”她轻轻摇头,说道:“你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喜欢的是小……”
“别开玩笑了!”
我将音悠往前一拉,左手并起五指,猛然往冲过她原本颈部位置的第二只甲虫背部狠狠一劈。看着坠落在泥地上、瞬间魂归离恨天的甲虫六只脚微微抽搐着,心里直骂活该自受。
混蛋,是不是附魂者都不分清吗?
死了一只,却只是九牛一毛,但杀鸡儆猴多少还是有用,怕死的情况之下,第三名冲锋者的荣位迟迟未补。而这从缺情形持续了一分钟之久,其间竟无虫再攻。
也正是这个空档,才让我抓到时间歇了个喘。但当我把注意力放回音悠身上时……
只见她双颊殷红的靠在我胸前不知所措,几绺发丝落在我臂上,连香味都那么让人心慌意乱。
“抱、抱歉,我太冲动了……”扶正她的身子后,我已经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对照前言,她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始乱终弃后,立刻向她告白的负心汉吧?
“我……我想回去了……”她既羞又怕的轻启朱唇道。
“那……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我极力稳住声音,内心却在长啸。
天啊,这完全是个误会!
到了这般地步,如果赛费儿学院有替色狼排名的话,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在排行榜上了。
“嗯……”她矜持的让我拉她起身,却不敢正眼瞧我。
一站直了之后,她的手即刻抽回。
“色狼”这个既成的事实,更是狠狠拧痛了我。
“我们走吧!”我挤出笑容对她道。临走前,快速扫视了周围一圈。
听见我们的对话,附魂者们也有了打算。樟脑味被晚风稀释了大半,圆圈外头已经围了一片大大小小的昆虫,甚至是几株植物。
虽然目前受不了这气味的爬虫们,还不敢越过这个圈,可就算樟脑圈的效力是无限的,我也没想要和音悠手牵手,站在石椅旁吹一整夜的风。
“呀!”
音悠也发现了,我立刻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一声惊叫,抢在附魂者行动之前,就往公园出口冲——
第七集第三章公园大军
踩出第一脚,感觉真是差透了!
“噗吱!”几声,我只觉小腿部分沾上了几股一丝微温的冰凉液体。
不知为何,这情形让我把四叶恐怖的蟑螂回忆联想到了一起。一想到那画面,不禁让我张口欲呕。
但我忍下了,在几只昆虫的合咬与叶片削过的刮割感中,忍痛踩出了第二脚。
我不敢低头去看,那肯定是黏糊糊的一团,除了混合搅在一起的腥臭体液外,就是带刺的断肢与身体翅膀的破片,光想到这里我就快不行了。
音悠已经昏了,我必须自立自强。虽然没有我她也会毫发无伤,但我可不希望这种恶心的画面,会成为跟随她一辈子的恶梦。
好吧,我承认这样的理由清高的太虚假了,其实我只是不想死,不想输在这场战争中。
由谁起头或主导,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回天界去!而这也是每个附魂者真正认为重要的。
敌人早布署好了,就在我和音悠聊天、把它们隔绝在限定范围外的时候,它们也没闲着喝酒打牌。跑了几步,我的右脚勾到了草环,整个人立刻失去了重心。
但我并没有扑倒——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所以一路上都特别当心。
就在往前倾的时候,我左脚踏下,右脚向前用力一踢,只听见“啪啦!”草叶绷断的声音,一株杂草就这么往前飞了去,摔进沟盖早被缺钱者漏夜挖走的排水沟里。
陷阱没那么简单,我心里知道。
果然,没二十秒我就撞上一片黏网,数十只蜘蛛立刻攀着断丝,扑到我身上一阵狂咬。
“你们给我听清楚,这女孩是人类,谁都不准动她!”颈部、手臂都传来了螫咬感,这些八脚兵肯定都带有毒性。我没有多余的手来拍掉这群小东西,只有口头威诫它们别妄动音悠。
反正我是个死物,就算注入再多毒液,机能也没什么好被瘫痪或坏死的。
它们听懂了我的话,也有了反应。
“对付那个女孩,只要别弄死她就成!”一只独角仙大叫。
……可恶!
狂吸一口气,吹走了一只爬到音悠脸庞上的毒蜘蛛,我愤愤地踩着地上的虫军,想让大量的死亡引起它们的恐惧,但它们却闪的极快。
吃定我没手能空出来反击,具有飞行性的甲虫炮弹似的不停来回冲撞我的头部,地上行军的蚂蚁则是死死一咬住我的肉就不放。
叶片就是植物最锐利的武器,叶缘来回飞速的削划,轻伤也会积累成重创。里头最让我头疼的是荆棘和蔷薇,带刺的叶茎就像镶上锐钉的无情长鞭,每一击都让我痛不欲生。
我尽力闪避两者流星般的鞭击,但也因此无暇避开其他附魂者的攻势。腿部已被蚁军啃咬得逐渐痛麻,蜘蛛的毒液也让注咬周围的肌肉逐渐松弛。
几只蛾不断扰乱我的视线,让甲虫的冲击更加精准,尤其是一发来自左太阳穴的爆炸,更让我几乎迷失在痛楚开启的黑暗空间中。
可恶!
单体对团体,实在太过不利,我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才行。
我艰难的前进,但几只蜜蜂与荆棘的拦阻、和蓄意开放的缺口,却让我不得不变更方向,往它们所预设好的公园更深处移动。
这只是将我更往死亡的怀抱里推!我心里清楚,却无可奈何。
硬冲出去的话也并无不可,但在空中甩动的刺鞭却可能伤了音悠的手、脚或脸。
我已进入它们的巢穴里了,自然没那么容易离开。这超乎现实的景况不能映入人们眼中,而我也看见几只凶恶的流浪狗,正在公园附近梭巡。
原来如此,莫怪乎公园这么安静了!
抬头看着天上锐利得像索命镰刀的月亮,偷拍狂他们还在旅馆里等我吧?不晓得阿修回去通报了没有?
符秀应该是没问题的,被他拦下的附魂者,没那么容易脱身。
绯月那边,她搞不清楚“灵魂大战”的事,应该不会对附魂者痛下杀手,一切端看看那些灵魂恋不恋战了。
爱莉恩提及的乌鸦,还在电线杆上冷眼看着这一切,羽毛和天空的颜色加起来,还不及我的心境一半黑。
若是手边有火,还不至于这么毫无胜算……不过算了,就算杀不完全部的附魂者,他们也不会太好过,拉个一半的人陪葬,应该也不算太坏……
我回头看了眼那片自我意识高涨的群体,打算说几句分化的话——
古时候的人头战,虽然每个兵士也是独立的个体,却是由国家强迫征召入伍,挑拨离间对这种自愿军来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心里都有些存疑或害怕吧?但却没人回头就跑,或许那种人才是这团体真正的“食粮”。每个附魂者从加入的那一刻起,其实就等着围杀叛徒也说不定。
终于,我跑到了公园的中心,常见的教室大时钟镶在线条简朴的石雕上,滴滴答答的报着时。我瞄了一眼,变身时间还有半小时,够了。
“今天你们就可以在这里了结我。”我坐在围在几乎毫无艺术感的雕塑外、只到幼稚园小学生腰部的低矮铁栏竿上,对着包围我的陆、空二军说着。
“不过杀了我之后,你们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
这时候,虫子们一个声音也不发。
“我想你们领导者一定说,讨伐我的原因是我与天界有所勾结……如你们所见,我走投无路了。我只想问,等我死了以后,你们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对,存在意义是什么?
不只是反问,也是我想知道的。我不晓得乌鸦是否听见我的存疑,但洗脑过程似乎是个完美的教育。它们只是听,却不问、不答。
“我不存在了以后,你们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解散,二是去寻找另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我不管周遭的变化,继续推演着领悟到的想法。
“问题是,不管选择什么,都只会使你们自己矛盾。”
乌鸦只是要一个不容易倒下的“标竿”,但这次可说是个意外。是我自己走进了这个公园,明明可以及时发现并逃走,却因为音悠在场而自绝了生路。
我想它初始的想法,应该是利用我的优势损灭联军,但当我倒下后,它势必就得另觅目标,转移军心。就这么任联军散灭,难保这些附魂者不会将怨恨转嫁到它身上,它要的应该是第三方的安全狭隙,而非已成散沙的无差别攻击。
但事到如今,就算世上有另一个和我情况相似的人,恐怕也来不及寻觅。它既不能阻止联军攻击我的行为,也无法随便找个像政绪和颓废男子一样的强者来递补。
因为要是这么做,就大大违背了成军的目的,曝露了“标竿”的择定只是个借口——一个弱者集群,以幌子为其“存在”的意义,到处猎杀可吞食的大猎物。
这么做的后果是可想见的。像政绪的狼大哥一样,本身就有中上能力、或有人类从旁协助的附魂者,也可能采取联盟政策,反过头来对付这群弱者。而且就“胜出机会”与“附魂者折损量”这个利益来看,各方面都好得让人满意。
因此我的归结是,乌鸦绝不会放任我惨败,但也不可能喝止联军。
也就是说,它现在正处于两难的局面。
尽管我看得出,这并不是联军全部的数量(种类不可能如此稀寡),乌鸦还保有着部分的实力,但我还是希冀以言语牵制这些附魂者,替它争取一点时间,看会得到何种回答?
黑色鸟类表面平静,含润着月光的乌黑眼珠,折射出冷硬的情感,仿佛我花在推断与暗示的时间,只是画蛇添足的无谓之举。
下一瞬间,它舒张双翼,向天空腾跃而起。几支余弃的黑羽,在起飞产生的气流中旋转、飘落。黑色的身影向着与我背对的方向远离。
“窸窸窣窣!”
我低头一看,数百只虫类没有怨言的或飞、或跑、或钻的撒军了。而植物们也就地、或远离的隐匿起来。
怎么回事?
我摸不着头绪。不过看来,这一劫虽然莫名其妙,但也算逃过了!
利用石雕附近一个圆形石盆喷水造景,清洗了黏腻的双脚,我拍了拍音悠的脸颊,还是没有转醒的样子。
真是糟糕啊!我看了看自己变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就这样把她送回去是绝对使不得的,不当联想肯定不胫而走,人类可是意外的爱嚼舌根呢!
“公园真安静。”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转念想到不能把她留在这里,才刚把她抱起,就看见琉亚提着个胶囊型、约有三十公分长的塑胶箱子,站在我背后。
“琉……呃,你是她室友吧?”突然想到我不应该“认识她”,赶紧立刻转口道。
“强暴吗?”她异常直接的问话,差点把我吓昏。
“不、不是……”
“难道是……音悠太粗暴了?”
“不是的……”
不晓得她是不是故意消遣我?我在她脸上看不出这样的意思,希望她只是在闹着我玩。
“你叫什么名字?”她忽地问道。
“小……小摩。”我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希望音悠、四叶、风华或绯月其中一人,曾向她提过我的名字。
“哦。”她发出今晚第一个肯定句,让我瞬间心安了下来,然后左看右看,又问道:“今晚没有昆虫吗?”
“都……跑了。”原来她是来采集材料的?
“哦。”没有昆虫,她也不是挺在意。
她走过来替音悠检查了下,我立刻闻到她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确认音悠身上没什么奇怪的“痕迹”后,她深思般的从我发间拉起一条与灰尘沾缠成灰白色的丝线,狐疑道:“蜘蛛丝?”
“在公园入口处沾上的。”我谎道。
她没再问什么,提起轻空的箱子说道:“我陪你们回去吧!”
我高兴的点头。
回到民宿,当然免不了一阵折腾。虽然音悠衣衫完好,但我可破烂的跟乞丐有得拼。
老早怀疑我的风华气得揪住我衣领问道:“说!你对音悠做了什么!”
四叶帮着道:“小摩不是这种人的。”
幸好纱真和漂亮房东不在,不然听见这名字肯定要发疯……
琉亚没替我解释什么,因为过程她不在现场,只是最后经过了一下而已。
“别问了。”绯月大概猜中了些。
好不容易弄醒了音悠这个洗清我嫌疑的证人,风华立刻引导她说出事情的经过。
“我好像……看见了许多虫?”她模糊的说道。琉亚让她闻嗅的刺激气体,似乎让她有些神智不清。
“你发恶梦了。”我插口说道,风华马上瞪了我一眼。
“没关系,你仔细想想,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植物在动……风好大?”呓语般的声音让风华直摇头。
“我的意思是,这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风华把我推到音悠面前,直接迈入重点道。
“……小摩?”音悠看着我,脸上不自觉又泛起红晕。
风华见状,立刻气愤道:“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你这个该死的……”
“不是的,风华,我跟他之间没什么。”音悠适时说道,但我已经被风华捶了几拳。
“没有就好。”虽然音悠是这么说,但风华看来对我还是有些敌意。
解开了误会,她再没有谈兴,一秒也不许我多待的,就把我给踹了出去。
真是倒楣!我暗暗道。
不过也的确不能在里面待得太久,免得过了变身时间……嗯,被踹出来也好。
我决定先回工地一趟。小矮人的斗篷还被我扔在空屋里,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阿修。若是没有,那我就在看得见一0四号房窗户的地方转转,他一定会在那附近。
倒楣了一晚上,总算好运了一次。阿修像是知道我会回去,果然在空屋里等着。我询问了他的情况,枪声果真是颓废男子的杰作,阿修也了不得,攻击全针对那把枪而去。
枪枝是金属制品,光靠暗器自然拆解不了,但附魂者是有感觉的,尽管有枪声掩盖,但它低微的说话声,还是让阿修听了个分明。
至于战斗的结果,亦是不分胜负。
阿修无意伤人,颓废男子打不过想跑,阿修也就放走了他。
唉!跟政绪一样,颓废男子也是标准“明日君再来”的老顾客,不一次性的打倒他们是没用的……算啦,只要偷拍狂他们不嫌麻烦就好了!
在送我回去之前,阿修先带我到极限运动社那儿一趟。
我已抱定了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预备心态,没想到偷拍狂他们并没发怒。只是,由于今晚不见我踪影,就派了索伦和法尔两人,自行外出碰碰运气——听说鱼讯不好,虾讯倒不错。
花了一瓶速效杀虫剂、一瓶小瓦斯罐和一个打火机,他们就在我离开公园后不久,举办了一场不错的烟雾烧烤派对。
起因当然是有迹可循的,怪只怪守园犬吠错了人,不过这事恐怕那些附魂者们永远不会知道……
“吞下这个。”这时候,偷拍狂给了我个绿豆般大的发信器。
“为了避免今后再有阿修先被敌人缠住的情况发生,下回你若未依时过来,我们就认定出事,会照着追踪器指示的方向前去救援。”
虽然不喜欢被掌握行踪的感觉,但今天的情况如果有他们在,不可否认的确是比较好的。我于是张开口,将发信器当药一般吞了下肚。
“电量只能维持二十四小时,每次送你回去之前,我会再给你一颗新的。”偷拍狂道。
交代完之后,便让阿修送我回民宿去了。
小孩子的笑声。
纯白的鸽子、五颜六色的气球、七彩缤纷的纸片、甜甜凉凉的冰淇淋。
从行李车跳下,低调躲过行人的视线,穿着不知和谁借来的衣服,我若无其事的跟在学生背后,混进了一般人群中。
妲娜仙境游乐园——
“游乐园”三个字一映入眼中,我立刻别开了视线,仿佛过去不好的回忆又重新涌上了心头。说实话,我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它真的很不错。
“游乐园的特产就是人,这些人里面一定有几个知情或不知情的人带着附魂者。除了这些人以外,绝对还有不少其他附魂者分散在大范围里头。你的工作就是把它们一一纠出来,然后交给我们解决。”
完全没有经过验证的推理,偷拍狂却说得言之凿凿。太阳要是听了他这番坚定的说词,相信明天一定开始西升东落。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这是既定的工作——只是从晚上八点提前至早上十点而已。
也因为时段的改变,所以阿修无法来接我。幸好今天早上点名过后,赛费儿学生也将更换新的旅馆,因此行李车白天将紧跟着游览车。
早上纱真约我一起来玩时,我借口想休息,她似乎以为我还忌惮上回同样在游乐园被抢劫的事,所以也不敢勉强。
当然,成功的条件不只这样——要不是学生的行李太多,游览车因为塞不下而必须多聘雇几辆行李车随行,我根本不可能在游览车的夹层内变身,并且在行李堆中翻找可用的衣服。
总之,我整整衣领,在入口处附近见到了极限运动社一行人。我走了过去,假装只是偶然排在他们身后的路人甲,偷拍狂买了十四人团体票的钱,我也就跟着进了去。
一进到游乐园的土地,极限运动社的社员就抛下我,自己玩乐去了,连个头也没回。
我手里握着偷拍狂临去前塞给我的一只黑色小按钮,将它放进了卡其裤口袋。
“这可以用来改变发信器的频率,一旦按下,我的追踪器及其他人的子机就会受到干扰,发出持续三十秒的特殊鸣音。发现附魂者的时候使用,我们会尽快赶去。”在售票亭前排队时,偷拍狂背对着我说道。
进入游乐园以后,我与他们必须分开行动,免得被有心人看出。
好吧,为时六十分钟,任务开始了!
首先,我打开了游乐园的导览图,准备规划一整个小时的路线。
名为“妲娜仙境”的游乐园,一共分成三区。
第一区是游乐区,占了游乐园几乎二分之一的面积。因为这是游乐园的重点部分,而且大型游乐设施也十分占空间的缘故。
第二区是文化区,位于游乐区的上方,里头有不少有趣的展览馆、卡通放映室、立体剧场,与超人战队之类当日演出的真人秀,还有街头艺人等的即兴表演。
第三区饮食区,位在第一区与第二区之间,有各国餐厅、小吃,以及礼品贩卖部,专门贩售纪念品。
一个小时内是不可能三区皆跑的……不,就算只有两区也很勉强。极限运动社与大部分赛费儿学生都在游乐区里,可以说既好且坏,那就跑二、三区吧!
决定了以后,我阖上了导览图。
到文化区之前会先经过休息区,我便直接从这里开始。
高级餐厅就算了吧!我身上虽然有一些跟衣服主人“借”来的钱,但还不够让我吃上奢华的一餐,而且那地方监视器多,就算里面有附魂者,也会自己追出来。
我先从小吃摊开始,反正从摊贩面前走过不买东西也不违法。逛过所有摊位一遍,毫无崭获,我便从纪念品店一间间开始找起。
“欢迎光临。”自动门一打开,语音便自动响起。
踩上印有同样文字的红色踏垫,站在收银台后的可爱店员小妹又重覆了一次欢迎词。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抬手婉拒了她的好意,自己在店内随意逛着。店内都是些散发着檀木香味的木雕娃娃、吊饰、笔座、以及相框,当然还有不少小东西,很有风格,但价格有些贵。
游乐区的东西就是这样。
小小的店里横放着七个货架,我一排一排扫过,却没用眼在看,而是以感觉,判认是否有附魂者的气味。不可否认,檀香味多少起了干扰的作用,这会让弱小的附魂者气味变得更加微弱。我只有闭起眼更加认真去感受,每一个货架……每一个展售品……
直到背后被人拉住。
“先生。”
不会是撞坏了什么东西吧?
我吓得立刻转过身,却看见风华绷着一张脸,手上提着的篮子里放了一堆东西。
“纪念品店是让人买东西,不是给你扮瞎子走S形的地方吧?”
“啊,对不起。”我匆匆道歉,有些不好意思的想离开。
在刚刚的搜寻中,这店也似乎没有可疑的地方,后面的部分应该是不用看了。
“谁说你可以走了?”她挑眉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我已经说过了,昨晚我真的没对音悠做什么……”
“不是这个。”她拎着篮子到柜台结帐,我也乖乖跟了过去。
“刷卡还是结现?”工作人员问道。
“刷卡。”风华掏出白金卡递给她,并在帐单上签了名。
完成交易后,走出纪念品店外,她扭头对着莫名其妙沦为提物工的我说道:“别忘了你是个身分不明的人。”
是,我明白。
“你伪装成赛费儿的学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和音悠、四叶及绯月接触?是谁派你来的?”她连珠炮似的问着。
“那是意外……”没错,一切都是意外。
“别想搪塞!”
是正常人都不会接受这个答案,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一切尽在意外中……
“你和符秀那家伙是一伙的吧,‘林同学’?”她的语调有些讽刺,想必已经调查发现,那并不是我的真实姓氏了吧?
“没错,我不姓林,你想的也没错,我不是赛费儿的学生。”我承认道。
“那么被拆穿以后,你要怎么办呢?”她冷笑道。
“目前还没想到。”
“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来骗色?骗财?还是两者皆是?”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还没开始玩,就先来买纪念品了?”
“转移话题并不能让你逃避应该的回答的。”
“这又不是在审问。”我耸耸肩。这样说来,其实我也没有回答她问题的义务。
她不语。
“喏,还你。”我拉起她的右手,将礼品袋交还到她手上。
“你想上哪?”她变了脸色。
我指向第二家西部风格的纪念品店:“去里面吹冷气。”
“又去走S形吗?”
“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我不理她,任她自由想像。
走进店里,与室外截然不同的气温让人心情愉悦,柜台小姐也是个脸蛋不俗的美女,笑着对我说了声欢迎光临。
“我自己看就行。”我主动对她说道。
她笑了笑,答了声好,便又低头继续编织手中未完成的工艺品。
木架上的商品以皮革为材料居多,但却没有太呛鼻的臭味,和商品本身强烈的自我主张正好相反。我伸手随意摸着,一回头,就看见风华又提了个篮子在后头东挑西选。
“你不是才在隔壁店里买了一堆?”看这样子,除了上厕所外,我是别想甩掉她了。
“卖的是同样的东西吗?”她白了我一眼,“还是怕我付不起?”
是,你有钱,买再多也不成问题。
“只是听绯月谈起你很有理财的天分,我以为你是个节俭的人。”
“该计较的是大钱。”她一句拨开了我的调侃,又在塑胶篮内放了个皮制枪套。
“说的没错,不然就太小家子气了。”
我一面点头,一面却因看见橱窗外经过的琳希、琳娜——那对老穿洋装撑洋伞的双胞胎——而发出暗笑。
原来如此。
我也不戳破,她购物兼躲人兼监视我,我倒无所谓,不会阻断我的任务就好。
我在店里四处翻看,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再往第三家报到。她见状,立刻结了帐,一脸“看你想耍什么把戏”的表情,跟在我的身后。
我走走看看,花了十几分钟时间,便走到了饮食区与文化区的交界处。而这时她也开口叫住我道:“你逛得完全不合逻辑。”
“那怎样才算符合标准?”我不是很认真的问道。
表面上我是在逛纪念品店没错,但一些比较小的店铺只要站在外头,我就知道里头有没有“附魂者”。她看我有时候只是直直走过店门口,有时候却进去摸了个老半天,加上我并不是一间一间照顺序来,而是可疑之处先搜寻,难怪她不懂我到底在“做什么”。
“至少别那么不正常。”她说道。
风华手上颇有些重量的礼品袋,已经增殖成了好几个,一路走来,她提得也有些儿喘。
既然重,又何必买这么多,她有多少亲戚朋友可送啊?
“我帮你吧!”我伸出手,想帮她接过几个纸袋。
“不用了!”
或许是我先前将袋子还给她时,她心里有气,这会儿她用力缩手,硬是不让我帮。
我的手还握在袋绳上,她这么一扯,我不禁向前踉跄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一支飞刀险险擦过我后脑,“铿!”的一声,插在纪念品店的外壁上,余威未尽的银亮刀身嗡嗡晃动不止。
“是谁?”我立刻叫道,但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一只手缩回建筑后的那瞬间。
游客都只忙着逛街和吃饭聊天,根本没人留意到这一支小小的飞刀。
我立刻将呆住的风华拉到纪念品店的后方,这里是对方的死角面。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为什么到处都有人想杀你!”她胸口快速起伏着。
“就……一个组织,几个散户吧……”我无奈道:“既然知道那人是冲着我来的,你就快点离开吧!不然到时不幸破了相,可别赖着要我负责啊!”
“想得美。”她冷笑着,突然把双手十几袋的东西全塞到我手里,“我今天一定会拆穿你的面具!”
喂……逃命还要我拿那么多东西,你是真想要我死啊?
“别坚持了,等会儿我可真的是顾不了你啊!”
她以为这是演戏,还是角色就算怎么杀也杀不死的电视卡通?
“反正人家要杀的对象又不是我。”她无谓道。
最毒妇人心……
“我说……”她看傻子似的瞅了我一眼,“都快被杀了,你还不跑?”
那你叫我提了一手东西是何居心……
“我在等空隙。”我苦笑道。这些纪念品的分量,还真是不轻。
“可别等到断崖了……”她正说道。
蓦然又是一阵异常的空气磨擦,我立刻向前一弯身。闪过的第二支飞刀直直钉在她的左耳旁,她顿时白了脸。
我立刻就往文化区方向狂冲。
风华依然不放弃的跟在我背后,一张脸跟个死人似的。
要不是毕业后可能继承家业,她这为了追求真相不怕死的性子,还真适合走上记者这条路——虽然我对记者都没什么好印象。
“手上的袋子别乱甩,礼物坏了你可要赔。”没了重物负担,身体轻盈、步伐轻盈的她很快就与我并肩。
“要是我死了,你就什么也问不到了。”
我真该把这些累赘双手一撒的。
“当然,你死了也一样。”我又补上一句。
现在可是在逃命中啊,谁还顾得了那么多?方才她还说不计较小钱的,看来果然是在整我!
“我当然知道,你瞧,我不就在搬救兵了吗?”她拿出手机,压下几个按钮拨通了电话。
“绯月,快点过来!我在文化区这边受到了袭击,有生命危险!对方是使用飞刀的凶恶人士,除了枪炮以外的武器,全开放给你使用!”她很快速的下指示。
“OK!”挂上了电话,她的表情也恢复了镇静:“现在只要等人来救就行了。”
如果是那样,我还宁可有手可以按下口袋里的呼救钮,请偷拍狂他们来救我……
但我转念想到,极限运动社跟她们交情正恶,要是两方人马相见,八成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火拼起来,到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既然她先叫来绯月那就算了,不然就算能把我跟偷拍狂他们的关系糊弄过去,我又要怎么暗示附魂者是飞刀手身上的哪样东西?
说到这个,到现在我都没有感觉到同类的气息,是对方离我太远了吗?
“那边!”风华指着前方的展览馆。
屋顶上挂着一个露出参差不齐的丑牙诡笑的怪物脸看板,半新不旧的纯木外观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但两扇玻璃门紧紧阖着,上面还张贴着“异生物馆维护中,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的红色告示纸。
而门前除挡了个“请勿进入”的红白铁架之外,还拉起了“施工中”的黄布条,围成了个半圆。
“不行。”我立刻摇头。
其他展览馆里都有人,就这间在闭馆维修中。我是恨不得将对方引到人多的地方,好束缚他的手脚,要不是被攻击的地点离文化区比较近,我早就往游乐区方向跑了。
“要是误伤无辜人士,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
“不会。”见她怒目瞪我,我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他想杀的人是我,不会对其他人下手的。”
“飞刀长了眼吗?方才不是差点掷中我了?你敢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她咄咄逼人的问道。
那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
“这个……我不敢。”天界条文没法约束那个凶手,这点我承认。
“那就是了。”她一边往那儿跑,一边拽住我衣袖,不让我脱逃。
这个女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