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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出山 (第六回)龙嬉浅水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玄几欲虚脱。
绮姬并未觉察,见小玄裹足不前,眼波似醉地喘息道:「小冤家,怎么了?」
小玄冷汗直冒,昏昏思道:「我的天,原来她是个蝎子精哟!」
绮姬手牵足勾,妖媚入骨地娇嗔起来:「快呀,你瞧姐姐都湿坏了!」
小玄奋力一挣,猛将酥了半边的绮姬掀开,提裤爬起,面如白纸道:「五姐姐,我可能喝……喝太多了,头痛得很,而且……而且时候已经不早,明天一早就要动身,我得回去了。」转身就溜。
「什么?」绮姬伸手拉他,却没捉住,嘤咛道:「笨蛋,你给我站住!」
小玄逃得更快,眨眼已消失在桃海之中。
绮姬气鼓鼓地怔了一会,忽然发觉身后竖起的巨尾,这才恍然大悟,恼得直跺脚儿,恨恨地连骂自己:「该死该死!你这东西!怎么偏偏在这关头上露出来呀,呜……竟把一个千载难逢的妙人儿无端端吓跑了!」
原来她是一只已有六百多年道行的碧蝎精,因为先前酒喝得太多,加上吃了小玄的凝华丹,神酣体畅,不知不觉就显露了部分本相,现出魔尾,致使美事成空。
「崔小玄,你跑不掉的!」妖精恨恨道。
小玄慌不择路地逃出华浓庄,奔离玉泉谷,一气跑回逍遥峰上,但见满天星光,不知是何时辰。
回到自己房中,方才松了口气,酒劲又再上涌,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但想起行李尚未准备好,只得勉力支撑,收拾该带之物。
他解下系在腰上的如意囊,瞥见里边的独蕾桃枝,昏昏笑道:「还是把你拿出来好了,免得闷上一夜。」顺手取出,将插着桃枝的青瓷瓶放在桌上,记得玉桃娘娘说用露水养着最好,喃喃自语道:「我站都站不稳了,哪有功夫帮你采集露水,嗯,就先用这个吧,补极了的……」却是取了一颗凝华丹,丢在青瓷瓶的清水里泡着。
小玄摇摇晃晃地继续收拾东西,忽然想起一物,走到床头,从枕下摸出一本册子,正是他前阵子在山下小镇上偷偷买回来的春宫儿,笑嘻嘻道:「这个可不能忘掉了,带在路上,无聊时才好解闷。」
他随手翻了两页,立时想起适才的荒唐来,心中一阵销魂,再翻两页,瞧着春宫图上的颠鸾倒凤,脑海里尽是绮姬的水眸朱唇雪肤玉肌,不觉有些后悔起来:「管她是什么呢,又不会害我,怎么傻乎乎地跑回来了?」
接往下想,却怎么也记不起那花底的妙景,昏昏思道:「不知女人那里到底是啥模样?适才拚死也该瞧上一眼呀……」正在心猿意马,忽听旁边有人道:「喂!你在瞧什么呢?」
小玄大吃一惊,抬头猛见水若立在跟前,慌忙把春宫塞到枕下,生气道:「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说完便想起,这师姐来找自己好像从没敲过门。
「敲什么门!门又没关。」水若疑惑地瞧了瞧他,接道:「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咦,好大的酒气,你喝酒了?」
小玄道:「哪有啊,你……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么!今儿师父给了你什么宝物呀?拿来我瞧瞧。」水若东张西望。
小玄脑瓜里晕乎乎的只想睡觉,为了快快打发走她,只得捋起袖子,将缠在臂上的炎龙鞭解下递去,随口道:「师父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呢?也让我看一下。」
「没带来,一般得很,师父给小婉的那件才叫棒哩。」水若翻来覆去地看鞭子,悄将真气注入,见没什么变化,又改运灵气,结果仍无丝毫反应。
「是什么宝物?怎……怎么个棒法?」小玄大着舌头问。
「一支笛子,叫做土灵笛,能将使用者的召唤土精术的威力提升一倍,下午我叫小婉试试看,她居然同时召唤出了八只土精哩。」
「哇,这么厉害!」小玄听得直吞口水。
水若挥鞭抽向空处,甩了个脆响,觉得无甚特别,问道:「你这鞭子叫什么?有什么妙处?」
小玄扶头道:「叫做……叫做八爪炎龙鞭,明儿再……再告诉你怎么用它,你先回去吧,我……我困死了。」
水若蹙着眉儿瞧了瞧他,倏尔跨前一步,闪电般从枕下掏出春宫来。
小玄大惊,扑身去抢,却给她用一个漩涡术摔回床上。
水若哼道:「这样紧张……莫非师父偏心,私底下还传了你什么秘籍?」翻开手上的册子,只瞧了两页,蓦地耳根红透,愣住道:「这……这是……是……」
小玄狼狈万分,无力道:「快还我。」
水若这才回过神来,俏目怒视,羞恼交集道:「臭猪头!你要死啦,竟然偷偷看这种下流东西!」
小玄嗫嚅道:「这么紧张干嘛,瞧瞧又有何妨……」
「什么!真无耻!不要脸!」水若大骂,越想越气,突然三两下将春宫册子撕得粉碎。
小玄从床上蹦了起来,惨叫道:「别撕啊,好不容易才买着的呀!呜……我的书哇……」
「还好意思心疼哩,崔小玄,我真替你害臊!」纸碎如凋谢的花瓣四下纷落,水若拍拍手儿,一副为民除害大义凛然的光辉模样。
小玄青着脸大声道:「你……你撕的是我的书,赔还我来!」
「啊哈,你还有理是不是?」水若双手叉腰:「居然有胆子跟我顶嘴了,一定喝了不少酒!适才你偷偷跑下山去了是不是?」
「喝酒怎么啦?师父又没不许我喝酒,你管得着!」小玄梗着脖子,酒气狂喷。
「喝一点点可以,酗酒就不行!我是你师姐,自然就管得着你!」水若更是生气,脸上却倍添丽色。
「我就喜欢酗酒!我就是要酗酒!你又如何?」小玄倾身向前,怒目挥拳。
水若秀眉一挑,丢了手上的炎龙鞭,冷笑道:「干嘛?想打架是不是?」
「怕你不成?我……我……今天我定要教训一下你这狂妄自大多管闲事的小恶婆!」小玄心疼无比,再想起她平日屡屡「欺压」自己,终于爆发出来,一拳就朝女孩脸上砸去。
「还真敢动手呀,你的皮定是痒了!」水若大怒,不慌不忙抬臂一格,用腕把飞至面前的拳头带歪,另一掌无声无息斜里切出,正中小玄的胁下。
小玄剧痛钻心,咬牙反肘,疾撞水若,又给她轻松卸开,额头上一下爆震,却是给她用拳眼敲着,怒痛交织中双拳狂舞,状若猛虎。
水若运起水灵真气,连施漩涡术,将小玄的攻势尽数化解,连衣角都没让他粘着丁点。
小玄满地踉跄,酒劲偏偏还似在往上涌,拳脚散乱,哪里还有什么章法,急恼中瞥见地上的炎龙鞭,一个滚地,抄在手里,他擅长鞭法,精神顿振,一招「游龙出海」从侧下甩起。
水若猝不及防,侧步急闪,只听「哧喇」一声,罗衫撕裂,右肩上已经挨了一下,怔怔思道:「这人居然用鞭子打我哩……」
小玄鱼跃而起,见她身上的罗衫竟给鞭子撕下一大幅来,不但雪肩坦露,还露出一痕葱绿束胸,不禁吃了一惊,心中却倏尔荡漾:「她里边穿的原来是这种东西哦……」
水若面赤如血,咬牙叱道:「怕你用兵器么!就让你用兵器!」心里捏着诀儿,一个天池嬉波步游走攻去。
小玄知这步法厉害,急忙挥鞭阻击,但醉中手脚松缓,眼前一花,已给她欺身入怀,「叭」的一声,脸上蓦然辣痛,却是吃了记清清脆脆的耳光。
水若冷笑道:「这下是代师父教训你的!」不等小玄回神,已梦幻般出现在右侧,又在他颈上劈了一掌,道:「这下是代大师姐的!」
小玄一阵晕眩,奋力反击,不知是因慌张还是酒喝得太多,急切间离火诀居然提不起来,哪里是水若的对手,身上接连中招。
水若在他胸口击了一拳,咬唇道:「这一下是代二师姐的!」
虽然力道都不太重,但小玄已给打得晕头转向,心里渐渐发毛,忽然生出一种远非对手的感觉来:「原来小恶婆这么厉害的!偏又碰上我今晚喝多了,倒楣啊倒楣……好汉不吃眼前亏,改日再找她报仇!」斗志一失,转身就向门口逃去。
水若得意道:「想逃么!」仍旧不依不饶,挥袖甩出,水灵真气凌空疾吐,双臂再向内圈一勾,竟将奔到门边的小玄硬生生扯了回来,一脚飞起,正中其股。
小玄朝前跌出两步,重重踏住,突似凝固了一般,纹丝不动。
水若踢了这一脚,爽得气儿消去大半,飞步上前,笑道:「这下是我自己的!还有一记是小婉的。」方要再打,猛见小玄缓缓转身,脸上竟现出一副从未见过的骇人神态,既非狰狞又非凶狠,却感无比震慑,不由一呆,失声道:「你……你……怎么了?」
小玄如中魔魇,垂目平静道:「你可以打一个男人的头,你可以打一个男人的脸,但是!你绝不可以踢一个男人的屁股,因为……」他抬起眼皮,一字一顿道:「这是男人永不容侵犯的最后尊严!」
「我……我不是故意的……」水若瞧着他的脸,吓得花容失色。
「谁踢我的屁股,我就要让他痛悔一辈子!」小玄大喝,掣鞭照她兜头劈下。
水若也似魇住,竟然不知闪避,只惊恐地瞧着已至眉心的赤鞭。
小玄出乎意料,突然心生不忍,向旁一扯,卷住了她的左腕……
水若给他带得身子一歪,右腕蓦紧,也给炎龙鞭卷住。
小玄心明自己不是她的对手,若不趁此将其制住,等下就有吃不完的苦头,箭步上前,运起离火诀并指点向她的小腹,封了丹田。
水若真气尽闭,骤难适应,立时软软萎坐于地,想要爬起,已给小玄扑身压上,惊慌道:「你……你做什么?」
小玄怒不可遏,擎拳欲打,却又下不了手,恶狠狠地盯着她粗喘。
水若闭目前迎,酥胸高高挺起,大声道:「你打呀!有胆你打啊!」
小玄怒道:「你道我真的不敢么?」瞧瞧她那张如花似玉的俏脸,依然下不了手,却又想不出什么惩罚她的法子。
水若给他压得俏脸生晕,叫道:「不敢打是么,那就放我起来!」
小玄瞧见她那罕有的羞涩模样,心头又是一荡,目光不知不觉落到了裸露的酥肩之上。
水若心如惊鹿,避着他的灼热目光,慌张道:「你瞧……瞧什么!快放我起来!」
「我偏不!你又怎样?」小玄一脸无赖,更加放肆地继续瞧她肩膀,心中生出想要用手摸一摸的强烈渴望。
「你……你……下流!」水若挣扎起来,一枚用墨绳系住的胸坠从衣襟里掉出,却是只冰蓝色的玉麒麟,歪斜地悬挂在她胸前,彷佛正用妖异的眼睛盯着对面的小玄。
小玄用力压制,纠缠之中,手臂无意间碰到了她的酥胸,登时如遭电殛,所触部位一阵发麻,心头剧跳。
水若低嘤半声,赶紧咬唇刹住,哪敢再动,忽然道:「不玩了,你起来。」
小玄哼哼奇道:「你撕了我的书,又踢了我屁股,现在说不玩就不玩了?」
「那你要怎样?死猪头!臭猪头!适才我大意了,有种放我起来再打过。」水若气急败坏。
「还敢骂我?」小玄陡将怒气化做勇气,探手扣住了她的酥肩,只感温软滑嫩宛若凝脂,心头一邪,倏地扯住裂开的罗衫,用力撕下一幅来,里边的束胸露出更多,隐约可见细幼的闪亮花纹,显然是用极佳的绸缎做成,绝非这南疆僻处能有之物,忽想起她前年上玉京探家时,曾带回来一车子衣裳,说不定这条葱绿束胸就是其中之一。
水若大惊,脸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
「终于找到收拾她的妙法了!」小玄心中大乐,盯着她那惊慌表情,一脸邪魅地笑道:「你撕我的书,我也撕你的衣服,这不是很公平么?」
「什么!我……你敢再乱来,我……我……」水若大慌。
「你怎样?」小玄飞手又将她的罗衫撕下一大幅来,见那条葱绿束胸不单将肌肤衬得如冰似雪,还勒得周围粉肉微微隆起,不觉口乾舌燥。
「你还撕!」水若急得差点哭出来。
「那本书一共有二十一页,这会我只撕回了你三下,还差十八下呐。」小玄眯着眼睛道,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挺坏,心中一阵邪恶的快活。
水若一听,几欲晕去,心想再撕两下,恐怕自己就要光洁溜溜了,大叫道:「崔小玄,你敢再……撕,我一定杀了你!」
小玄突然一醒,心忖道:「她尚能运用灵力,若是使出什么法宝灵咒,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哩!」赶忙运起离火诀,并指朝她天灵一点,又封住了泥丸宫。
水若这才想起本来还有灵力可用,懊悔得再次挣闹起来,但如今丹田及泥丸被封,真气、灵力皆闭,身上只余寻常力气,哪能奈何得了捆住双腕的八爪炎龙鞭。
小玄奋力压制,纠缠中肌肤厮磨,给之撩惹得浑身发烫,猛一眼瞥着衫里怒拱的如雪蛮腰,更是百脉俱沸,先前在桃林里给绮姬点燃的情欲如焰爆发,颤抖的手倏地钻入衫内,悍然捏握住了热力四射的腰儿。
水若一阵酸软,越发拚命挣扭。
小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春宫里那一幅捆绑美人的心跳画面来,一股从未有过的邪念倏从心头生出,无可遏制,提鞭几下穿绕,将女孩的双腕牢牢分吊在两条床腿上。
水若半躺地上,头靠床缘,张着红嫩嫩的小嘴儿,惊恐地望着似乎陌生了的小师弟。
小玄粗喘着盯着她,只觉这平日里凶巴巴的小恶婆今夜格外诱人,冷不防探手抓去,将她那紧裹酥峰的葱绿束胸一把扯下,刹那间,两只小巧饱挺的俏乳弹跃而出,无比迷人地轻轻晃荡。
水若惊呼一声,拚命收肩缩腹,无奈双腕分别被缚两边,双腿也给紧紧压住,半点遮掩不住,娇嫩的雪肤如羞涩般嫣红了起来。
小玄理智尽失,倾身扑上,迫不及待地用唇同手四处寻探摸索,未知的情欲如魔鬼般急速膨胀,无法抵挡无可遏制。
扑面袭至的男人气息包围住了水若,令她一阵晕眩,这是此前与小玄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反应。
小玄的手攀上女孩滴粉搓酥的俏乳,一阵贪婪捏揉,突又俯面就唇,噙住了其上的娇艳小樱桃,激动而狂乱地吸吮舔咂,滚烫的呼吸不断喷吐在雪峰之上。
水若嘤咛一声,娇躯急挣猛扭,想要摆脱这要命的侵袭,但八爪炎龙鞭蕴有擒缚奇效,越是挣扎就越收得紧。
好一会后,小玄方才放过了她的酥峰,带着无比强烈的征服快感,嘴唇一路蜿蜒下移,滑过乳心雪腹,来到她的腰际,一手开始松解她裙头的罗带。
水若呼吸愈来愈困难,周遭的空气彷佛变成了燠热的蒸气,胸前团团饱胀,思绪一塌糊涂。
小玄长身而起,邪声道:「瞧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欺压我!」凭着借口,仗着酒胆,突然一掌插入了松开的软纱亵裤……
「不要!」水若娇呼一声,不知给他碰触着了哪儿,肌肤顿时浮起大片可爱的鸡皮疙瘩。
小玄手指陷一团如脂似膏的娇嫩内,所触无不奇娇异嫩,滑溜溜的捏拿不住,只觉奇趣无比兴奋莫明。
「死了!竟给他……」水若芳心悸透,娇躯乍绷乍酥,整张脸儿都快烧了起来。
小玄通体若焚,满脑子尽是稀奇古怪的妄思臆想,越发得寸进尺。
水若似懂非懂,惊惧着颤泣道:「求求你……噢,不!」
小玄此刻理智尽失,倏地自松衣裤,逼迫而上。
水若睁大双眸,收肩缩腰拚命往后躲藏,殊不知这娇羞怯畏的模样更是诱人,反而惹得男儿恣狂难制,猛地惊觉禁地遭袭,娇啼声中螓首前冲,张口咬住了小玄的肩膀。
小玄吃痛,本能一挺,前端蓦然突破了神秘的枷锁,刹那血潮迸涌,已将少女变成了妇人。
第一集 出山 (第七回)销魂夜
不知过了多久,小玄方才松懈下来,见水若软软地瘫挂在自己身上,通体似给抽光了骨头,美目凄迷似启似闭,不知香魂何处,心中猛然惊觉:「死了死了!这下可闯了大祸啦!」
水若浑身软透,空白了的脑袋无法再想丁点东西,只由思绪在无边的虚空中任意飘荡,男儿强健的胸膛成了她此刻的唯一依借。
「我这样欺负她,明儿给师父知道,还不把我宰了!」小玄越想越惊,但回味起适才的销魂,心中竟无丝毫悔意:「师父就是将我大卸八块,也算我活该哩……」
「放我起来。」水若无力道。
小玄赶紧起身,松解开捆往她两腕的炎龙鞭,连求饶都不敢,只是老老实实地垂头跪在旁边。
谁知水若只是淡声道:「出去。」
「三师姐……」小玄嗫嚅,一眼瞥见她玉腕上给炎龙鞭留下的的瘀青,触目心惊。
「出去!」水若加重了语气。
小玄从没有过象此刻这样怕她,慌忙提起裤子逃出屋去,立在门口,回想先前的荒唐狂乱,不觉痴了。
这时已是深更,山上露冷风寒,四下寂静无声,屋旁熟悉的一草一木此刻全都模糊了起来,轻烟薄雾出没其间,教人疑置梦中。
小玄呆呆地站了一会,始终不见水若动静,心中突然害怕起来:「哎呀,她会不会……会不会想不开了……」瞬时周身冷汗,就要奔回屋去,忽见虚掩的门拉开,秀发蓬松的女孩如烟似雾地出现在门口,套着一件自己放在床头的青色长袍,遮掩住里边已经撕裂得不成样子的水绿罗衫。
「师姐……」小玄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心中想道:「她若是现在一刀宰了我,我亦心甘情愿。」
水若却将之当成了空气,迳自从他身边穿过,有些狼狈地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小玄鼓起勇气,上前欲搀,眼前蓦花,脸上倏辣,却是挨了一记清清脆脆的耳光。
女孩继续前行。
小玄捂着脸,失魂落魄地望着她消逝在小径弯处。
「喂,快起来。」有人大叫一声。
小玄从床上跳了起来,揉揉惺忪睡眼,瞧见一张甜俏的瓜子脸儿,其上一双鲜活灵动的大眼睛,却是四师姐夏小婉,心头一慌,白着脸道:「师父唤我是么?」
「是啊,你不会忘了今天要下山吧?动作快点,大家都在等你呢。」小婉有些雀跃道。
「啊?师父没说要怎么处置……怎么我?」小玄含糊不清。
小婉瞪他道:「什么怎么你?还没睡清醒么!快去洗把脸,我等你。」
小玄吞吞吐吐问:「水……三师姐呢?她怎么样了?」
「她早就准备好了,今儿比我起得还早哩。」
小玄满腹疑惑:「她没……没有说什么吗?」
「她说什么?」小婉反问,想了想,忽然笑嘻嘻道:「她说你说不定会睡懒觉,叫我过来瞧瞧,啊嘎,果然睡得跟头猪一样,难怪她平时老叫你猪头。」
「是她要你来叫我的?」小玄心中怦怦直跳。
小婉奇怪地盯着他:「喂,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她要我来叫你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玄心头蓦松,莫名其妙地欢喜起来,笑道:「好,你等一等啊,我这就洗脸去。」出了屋子,并不打水洗漱,却是施展陆地腾飞术掠到半里外的一条山涧,迅速地洗了个澡,用离火诀蒸干身子,飞快穿上衣服,精神抖擞地奔回屋来。
小婉正盯着桌上的独蕾桃枝研究:「这是桃花吗?怎么如此奇特,茎身竟似透明的,可以瞧见里边的汁儿哩。」
小玄方才记了起来,心想总不能告诉她里边住着个神奇的女孩儿吧,含糊道:「时间不多了,路上再慢慢告诉你。」顺手将桃枝连青瓷瓶一块放入如意囊中。
小婉环顾屋中,道:「记得带够东西呀,别老是丢三落四的,再检查一下还有什么要带。」
小玄昨晚酗酒兼荒唐,疲惫之极,在水若离开后立马就倒下了,一觉直至天亮,果然还没收拾好行李,赶忙草草整理,将许多不知该不该带的东西一股脑收
入如意囊内,反正它的容量惊人,不用白不用。
小婉蹙眉道:「快点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有备无患呐……」小玄塞下最后一大块青瑛,把如意囊系在腰上,摸摸散乱的头发,忽央道:「好师姐,你帮我梳下头吧。」
「什么?都多大了,自个梳!」小婉不肯。
小玄嬉皮笑脸:「今儿出山呀,帮忙弄精神点嘛,我一帅,你做师姐的脸上也有光啊。」
小婉已有两、三年没帮他梳过头了,忆起从前的温馨时光,心里还真有点留恋,终于道:「也罢,瞧在今日特别的份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梳子拿来。」
小玄美美地坐在椅上,瞧着站在跟前帮他认真梳理头发的甜俏师姐,心中一阵幸福,信口道:「下山后,到了大城镇,我一定买盒上好的脂粉送你,到时也帮你描描眉儿。」
小婉呆了一呆,蓦地玉颊生晕,轻啐道:「胡说什么!怎么老是疯疯癫癫的。」
小玄一阵纳闷,瞪着她道:「送东西给你还不乐意啊?」
小婉似恼非恼的瞪还他,嘴里咕哝了一句。
小玄道:「说什么?别跟蚊子似的。」
「猪脑!」小婉大声道。
两人赶到紫芝阁,小玄见师伯黎山老母、师父崔采婷、师叔飞萝及几位师姐皆已聚于阁台,赶忙上前向三位师辈一一行礼。
崔采婷微微蹙眉,但并未训斥,只道:「再晚点到,你就留下来守山吧。」
小玄吐吐舌头,又到飞萝跟前叩头,讨好道:「三十三师叔早啊,弟子有礼了。」
飞萝笑吟吟道:「起不了床是么,昨晚干啥去啦?」
小玄吓了一跳,慌得乜眼去寻水若,见她正偎着李梦棠一边臂膀聊着什么,神色如常,心中方定了下来,笑笑回答:「因为今天要下山,心中兴奋,昨夜很
晚才睡着,所以起得迟了。」
飞萝盯着他,笑得竟似有些古怪:「是么?兴奋过头可不大妙呢,说不定呀……说不定就会干出点什么糊涂事儿哩。」
小玄一听,立时脸都白了,心中惊疑不定,讷讷的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崔采婷见人已到齐,遂朝黎山老母一揖,道:「我们这就动身,逍遥峰有劳师姐了。」
黎山老母微笑道:「放心去吧,路上小心,教主吩咐,万一事情不顺,切莫太过勉强,回来再做打算。」
崔采婷应了,对旁边道:「囊来。」
侍儿摘霞忙递上法囊,崔采婷接过,施法开启,从里边取出一口长剑,拔剑出鞘,立时异芒闪掠,映得阁台如梦似幻,正是玄教中的上上神兵--入梦。
雪涵知晓师父即将施展御剑飞行术,叫道:「大家暂且让开。」众人皆往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崔采婷念动真言,将剑望空一抛,骤见剑身迅速变大变长,转眼已如舟大小,稳稳地悬于阁台之上。
黎山老母点点头,欣慰道:「师妹的功力又有进境了,可喜可贺啊。」
崔采婷朝她一拜,当先飞起踏上剑身,摘霞奉剑鞘跟随于后。
雪涵向飞萝躬身作揖,恭敬道:「请师叔移步。」
飞萝道:「师姐我去啦。」也拜别了黎山老母,纵上入梦。
雪涵这才率众师弟妹向老母行礼辞别,鱼贯登剑。
崔采婷待众人立稳,遂启动神兵,入梦如彩虹般掠上天空,乘风翔云向远方飞去。
小玄还是头一回享受师父的御剑飞行术,一登剑身就抢了最前边的位置,还未定神,人已随剑钻入云雾之中,周遭尽是白茫茫迷濛朦一片,心中微怵,赶忙蹲跪下去,听得耳边风声猎猎,不知飞出了多远。
正在惶惑,突然云开雾散,眼前现出无边无际的澄蓝天空,立时精神一振,转首往旁俯瞰,但见底下峰峦起伏谷壑纵横,树木几不可见,似化做了一条郁郁葱葱的翠绿毯子覆盖在大地之上,如波似浪。回头望去,绵延数百里的千翠山已经不再巍峨,正迅速地一围围缩小,渐渐淡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小玄一阵心驰神摇,惧意尽去,复又站起,迎风伫立剑首,爽得张臂欢啸。
「站稳呀,小心掉下去哩。」小婉在后边提醒。
小玄回头,发觉众人皆在笑望自己,旋对自己的得意忘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向小婉道:「太壮观了嘛,叫人心旷神怡呀。」
小婉抿嘴道:「我又没说不许陶醉,只是叫你小心一点。」
小玄忽然发现她今日穿了件过节时才穿的翠纱衫子,底下萍点长裙,一头青丝梳得油光乌亮,显得格外清爽甜俏,此际衣带飘风,宛如凌波仙子,不觉呆了一呆,心忖:「原来小婉这么好看的,我从前怎么没留意呢……」倏尔想起水若来,移目望去,猛见她正凝眸瞧着这边,心头怦然疾跳。
水若将脸转开,冷冷地望向别处。
「她怎么没向师父告我的状呢?」小玄张嘴望着,竟然倍感她比平日妩媚娇艳,除此之外,又觉得她哪里似乎与往不同,仔细再瞧,倏尔发现她已改了个从没弄过的发型,结了个好像山下小镇上妇人才盘的髻儿,刹那魂酥魄融想入非非。
小玄胡思乱想一阵,不由痴迷了起来:「怎么回事?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师父跟二师姐最漂亮,昨日见了飞萝师叔,又觉得她才最美,今儿再瞧,原来水若半点都不比她们差的……」
他眼珠缓缓移动,悄从众女身上一一掠去。不知是否因为经历了昨夜的销魂,蓦然惊觉,其实各姝都有各自的风姿丽质:飞萝丰腴,娇美得近乎妖魅,一双丽目彷佛能勾魂慑魄;雪涵苗条,清丽冷艳顾盼神飞,与生俱来一种脱俗气质;李梦棠婀娜,温柔绰约,桃腮雪肌肤色奇美;程水若窈窕,明艳秀丽灵气逼人,刁蛮泼辣得令人心跳;夏小婉娇小,甜俏娇憨娴静可爱,最是宜人;就是侍儿摘霞,也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半分不肯逊色于人。
小玄暗鼓勇气,目光最后偷移到崔采婷身上,但觉一种与众不同的奇异感觉充盈心间,愈瞧愈惊其美,不知是否因为敬畏,始终不敢细细品味。
此时入梦已飞升极高,滚滚白云犹在脚下,日光射来,剑身芒彩大盛,映耀得众姝缤纷绚丽,个个神女天姝一般,愈令痴迷之人难以自已。
第一集 出山 (第八回)杀怪比赛
崔采婷虽是散仙,修为却达「朝游北海暮苍梧」的飞仙境界,但因水若、小婉同小玄三人修为较浅,无法承受太厉害的飞行强度,故尔放慢了速度,直至午后才飞抵数百里外的大泽平原。
众人遥见底下一座城镇,颇具规模,北面傍河,东南是大片阡陌纵横的稻田。崔采婷问:「这是什么地方?」
雪涵曾到过这一带,回道:「下边是望泽,大泽平原边上最大的城镇之一,从南边进入大泽的商旅多在此处歇脚。」
崔采婷当即御剑落下,降在离城数里郊外的僻静处,收起入梦,遥望坡下道旁有一家酒肆,道:「就从这一带着手查探。据闻大泽中甚是荒凉,村镇稀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顺便准备些乾粮食水。」
众人进了酒肆,要了茶饭,正吃间,忽闻门外人马喧杂,店里伙计料是来了大单生意,赶忙迎出招呼。
只见从门口涌进来二十几人,腰间背上俱带兵刃,竟多是钉锤利斧之类的重型武器,且全是男人,瞧见众姝,个个眼中一亮,面露讶异之色,有的自惭形秽不敢多看,有的却目不转睛甚是无礼。
崔采婷、雪涵、李梦棠皆淡定自若地继续吃饭,飞萝旁若无人,小婉颊生轻晕,摘霞咬唇薄嗔,水若秀眉微蹙,似有怒色,小玄剑眉一挑,就要发作。
崔采婷瞧着他道:「做甚么?」
小玄想起下山前对她做过的保证,一时僵住。
崔采婷道:「这外边自然没山上那么清静,大家都老老实实地吃饭,倘若有谁惹事生非,定当责罚不贷。」
小玄只好埋头吃饭。
那帮人粗着脖子向店家喊道:「不用问,有好的尽管上来!」分了五、六桌坐下,酒肆里一下子变得十分拥挤。
一个身型魁梧锦衣劲服的虬髯汉子似是他们的首领,金刀大马坐在旁边的桌子,肆无忌惮地盯着飞萝。
小玄眼角瞄见,心中生气:「再瞧两下,待会就把你的土豆眼变做熊猫眼!」
虬髯汉子旁边几个同伴觉察,纷纷举杯敬酒,有人笑道:「二当家,今次方小侯爷又提升了悬红,每个骷髅头能赏八两银子哩,只要我们仍能像上回那般收成,到时赚个盆满钵满,还怕没有女人么?哈哈!」其余几人陪着放声秽笑。
虬髯汉子仍顾死盯飞萝,口水似都快流了出来,摇头叹道:「便是白玉楼的头牌,也不及这个万一啊。」
飞萝似乎听见,抿嘴一笑,放下筷子转过头去,朝那汉子嫣然嗔视,真个风情万千妩媚绝伦。
几个汉子登时呆住,刹那筋麻骨软失魂落魄。
小玄也张着嘴巴,傻在一旁。
崔采婷忽然冷冷道:「谁要是胡乱伤人,就别跟我去玉京。」
飞萝眼中的煞气一闪而逝,转回脸来,笑嘻嘻道:「没有啦,人家只是觉得那几个家伙挺有趣嘛。」
几个汉子半晌方回过神来,又有人道:「对了,我昨儿在镇上听说,有人打到了几个赤骨骷髅哩,送去泽阳城,每个换了五十两银子呢。」
小玄听见「赤骨骷髅」四字,心头蓦动,瞧见雪涵同李梦棠对望了一眼。
「一个换五十两?你没听错吧?」虬髯汉子瞪着土豆眼,似乎不大相信。
「千真万确,我是听前日方从泽阳城回来的一个朋友说的,他跟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决计不会唬弄我的。」
又有一个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泽阳城里专门收购那赤骷髅哩。」
「那几个赤骷髅是在哪里打到的?」虬髯汉子问。
「听说是在堑丘附近的古兵营。二当家,不如我们这次进去深一些,瞧瞧能不能也碰见这种好东西,要是运气到了,打它个三、五十个回来,咱们就上泽阳城的神仙阁快活去,嘿嘿,到了那销魂乡,想要多水的美人都有哇!」
「好!」虬髯汉子一拍桌子:「待会多带些吃的,我们也到古兵营去!」几人一齐举杯,面上均露兴奋之色。
忽然有人吞吞吐吐道:「不知那些赤骷髅扎不扎手?我们……我们人手不知够不够?」
旁边一个粗声哂道:「操,怯了?那就乖乖回家抱儿子去,跟着咱二当家还怕个鸟啊,没出息!」
先前那人涨红了脸,怒骂道:「有备无患嘛,问两句你急个啥?惹恼老子一斧劈了你!」两人大声对骂起来,虬髯汉子也不劝阻,只跟余人碰杯痛饮,眼睛频频溜到众姝这边来,这次却不单看飞萝,还把李梦棠同程水若也用眼睛饱餐了一顿。
「真可恶呀!竟敢这样看水若……」小玄气呼呼地猛吸面条,肚里暗暗算计如何教训这个不知死的家伙。
众姝吃罢,崔采婷吩咐李梦棠带小婉和小玄去买了些乾粮,一行人随即起身,出了酒肆。
「这一带果然有秽物了。」崔采婷道。
雪涵道:「肯定为数不少,才会惹来这种大规模的猎捕。」
「而且还出现了血骷髅。」李梦棠凝眉接道。
「血骷髅?就是那帮家伙说的赤骨骷髅吗?」小玄兴奋问。
李梦棠点头道:「既为赤骨,又有人收,八九不会错,因为血骷髅的骨头就是一种稀罕的法术材料。」
飞萝道:「血骷髅几无可能天然生成,看来的确有人在此捣鬼了,无怪这一带异象丛生。」
崔采婷沉吟片刻,道:「我们去那古兵营看看。小玄,你去问问堑丘在哪里。」
小玄从店家处问明了堑丘的大致方向,崔采婷率众人避开道路,施展陆地腾飞术驰掠而去。
过了两座村庄,坡岭渐多,周围越来越荒僻,再也不见房屋人迹,飞掠在最前边的雪涵忽然停下,立在一片乱石岗上,余人随即刹足。
小玄瞧去,只见乱石当中躺卧着一副副破碎的骷髅,横七竖八残缺不全,全都不见了颈上的头颅,颇为奇诡,略数一下,叫道:「有二、三十具哩,敢情都是给人猎去了脑袋?」
雪涵道:「嗯,且是碰上了老手,这些低等骷髅全无抗拒之力。」
小玄奇道:「大师姐,你怎么知道?」
李梦裳道:「骷髅百残不僵,对付它们最聪明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打断脊梁骨,你瞧是不是这样?」
小玄仔细瞧去,果见那些骷髅的脊梁骨或碎或折,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众人查探一番,并无其它发现,于是继续朝前奔掠,不过十余里地,居然接二连三发现已给猎去头颅的骷髅,且数量越来越多,心中皆感诧异。
李梦裳边奔边道:「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人来这里猎捕骷髅。」
小玄本想大展身手的,不料却给人家捷足先登,微感失望道:「照此看来,我们怕是找不到什么活骷髅了。」
旁边的小婉「噗哧」一笑:「有活着的骷髅吗?」
小玄强词夺理:「能动的骷髅就是活的。」
忽听前边的水若冷冷道:「小婉,你没听说过吗,曾有死人为了吵架突然就从棺材里爬起来呢,既然死人都有活的,那活骷髅又有啥好稀奇呀。」
小婉抿嘴笑道:「嗯嗯,受教啦。」
小玄哪敢接口,闭上嘴继续前奔,心中却感一阵莫明欢愉。
奔在最前的雪涵忽又停了下来,面色凝重地盯着前边的繁密树丛。
后边余人随之停下,鼻间均闻到一种中人欲呕的腥秽气味,飞萝嗯了声道:「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哩……」斜里走向一处,停在数棵爬满藤蔓的大树前。
小玄忙跟过去,问道:「三十三师叔,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飞萝指前面道:「你把这些藤蔓扒开。」
小玄振臂一抖,八爪炎龙鞭从袖内如虹飞出,几下便将纠结得厚厚的藤蔓绞碎撕开,陡然间浓稠得有如实质的腥秽迎面扑来,撞得他身子一晃,呕意狂涌。
「啊!」后边的水若惊呼一声,娇躯顿僵。
原来在几棵大树中间竟有个由成千上万的人头砌成的圆形池子,其内蓄满了浓稠欲凝的乌赤血浆,浆面还飘浮着无数疑是心、肝……肠子等黏腻腻的内脏。
众人面色皆变得十分难看,小婉颤声道:「这……这是什么?」
飞萝乃阵法大家,一瞧之下,心中已隐隐明了,凝目道:「是个邪力场。」
「聚怨拘灵阵?」李梦棠迟疑道。
「嗯,难怪我听人说青霓仙子见识广博胸罗万卷。」飞萝欣赏道。
李梦棠颔首道:「那些不过是别人的玩笑话,师叔切莫当真。」
「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如果在距此七里处的艮位还有同样的血池,八九便是聚怨拘灵阵了。」飞萝说完,当先掠出。
余人齐施陆地腾飞术跟上。
小玄猛记起水若最怕这些东西,转头望去,果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忙悄悄放慢脚步,小声道:「三师姐,待会你别站得太近。」
水若依旧疾速飞奔,好一会后才几不可辨地点了下头。
小玄忍不住又道:「昨……昨晚我……我……」
水若溜过眼来,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小玄吓得赶紧闭上嘴巴,埋头前掠。
丛林越来越密,根本无路可行。半炷香后,众人果然在七里左右的艮位又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可怖血池。
「这聚怨拘灵阵是个什么东西?」崔采婷问。
飞萝道:「九师姐,聚怨拘灵阵是一种魔化亡者残骸的邪阵,乃根本教的秘术,自从骷髅老祖遭众仙围剿,给聚窟洲散人焚虚诛灭后,已有数百年未曾出现过了。」
崔采婷道:「看来事情果真不简单,有人在利用这个古战场大肆做祟。」
小婉道:「莫非那些被人猎去的骷髅头,就是用来堆砌这种血池子?」
「不是,骷髅是完全没有血肉肌肤的。」飞萝摇头道:「而用来堆砌这些血池的人头肌肤尚存,从腐烂的程度看,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
小婉强忍呕意望去,果见那些人头与一路遇见的白骨骷髅大不相同,虽然腐烂,但皮肉犹余,有的还垂吊着掉挂在脸上的眼珠子,雪白着脸道:「难道有人在猎杀活人,用他们的……的头颅来……」
雪涵目蕴厉芒,淡淡道:「此是必然无疑的了,有人在用活人的头颅、鲜血及内脏大施邪法,以魔化这一带的遗骸。」
「每一个血池皆是从阵央的主池接收邪秽之力,然后魔化方圆数里内的骨骸,此地曾为古战场,遗骸无数,正是施展这种邪法的绝佳之地。」飞萝停了一下,接道:「我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骷髅,八九就是由这些血池魔化的,只是不知又给什么人诛伏了。」
崔采婷沉吟问:「一个聚怨拘灵阵有多少血池?」
飞萝道:「不一定,这要看布阵者的功力及主池的规模,小的不过三、五个,大的却可达成百上千,能将整个大泽平原完全覆盖。」
李梦棠吸了口凉气:「不计其他,单是那四十万给屠杀的降兵遗骸,倘若皆给成功魔化,将是一场无法想像的浩劫。」
小玄脱口道:「那我们赶快将这些血池子统统毁掉,叫他们奸计难成!」
飞萝望着他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猪脑!」水若心里骂了一句,忍不住开口道:「倘若这里有成百上千个血池,那该何时才毁得完?既然它们都是由主池提供邪力,我们将主池破掉不是即可吗?」
崔采婷微点了下头,飞萝笑道:「还是水若机灵。」
小玄一拍脑勺,大声道:「有道理!好主意!我怎么就想不到?」眼巴巴地望向玉人,讨好地谄笑,只盼她也能对自己笑一笑,哪怕只是弱弱的一下。
水若轻哼一声,别脸它处。
崔采婷望飞萝道:「你能找到主池的位置吗?」
飞萝道:「试试看,随我来。」话音未落,人已再次掠起,朝以此点为据的下一个艮位驰去。
「咦?这里有个湖。」飞萝道。
众人眼前出现了个碧若翡翠的小湖,波平如镜地悄躺在丛林的怀抱中。
「快看快看,湖心还有个岛儿哩!真美啊。」小婉赞叹道。
随着奔近,众人瞧见小岛上耸立着一座青色高台,台上有楼,流檐飞瓦,清怡飘逸,只是了无生气,不少地方已经坍塌,到处垂挂着青萝藤蔓。
小玄奇道:「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太寻常哩。」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水若眼尖,指着一方道:「那边好像有条桥儿。」
众人绕湖掠去,随着角度改变,渐渐瞧清有一条吊桥自岛上的高台延出,连向对岸的密林。
「上岛看看。」崔采婷道,朝桥头驰去。
众人忽然隐约听见一片异响,间中夹杂着人的呼喝,急循声过去。
穿过一片密密树丛,眼前豁然开朗,赫见桥头的空地上有数十名士兵与百多个骷髅厮杀正酣,场面既壮观又怪异。
骷髅的数量虽多,但皆赤手空拳,靠的不过是爪子与牙齿,显然是最低等的骷髅精。
而那些士兵全副武装,头戴铁盔,身束重革,臂持圆盾,武器并非常见的柄刀,而是清一色的短斧,在激烈的战斗中始终保持着严整的队形,镇定而凶狠,人数虽少却稳占上风。
雪涵凝目望去,见那些士兵所持的圆盾正面都铸着一个怒睛獠牙的虎头,道:「是皇朝正规军的虎头刀牌手。」
李梦棠道:「这些刀牌手定有高人指点,全都把刀换成了对付骷髅更加有效的斧,且十分清楚它们的要害。」
小玄见那些士兵果然尽捡骷髅的腰脊骨下手,几乎数斧就劈倒一个骷髅,摇头道:「根本就是屠杀呀。」心中一阵失望,看来自己又无法大展身手了。
桥头尚有十来名士兵没有动手,并排护着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公子,肩披锦袍,顶束玉冠,浓眉星目,皮肤微黑。他面色平和,却不怒自威,负手立在那里,自有一股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气。
骷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场上只剩下数十只可怜的骷髅东蹦西跳,它们丝毫不知恐惧,仍然本能地疯狂攻击闯入领地的外来者。
飞萝道:「这里的骷髅不但引来冒险团队的猎杀,还惹来了官兵的围剿,看来难成气候,若是那血骷髅的数量不多,我们大可袖手不管。」
崔采婷道:「我们只去毁掉主池,余下的妖秽就由那些官兵与猎魔者清理,走吧,继续找主池。」
众人正要离开,突听枝木折声大作,只见对面的密林中猛窜出上百个骷髅来,来势甚汹涌,一时将刀牌手的队形冲击得有些散乱,旋有四、五名士兵被扑倒在地,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
旁边的锦袍公子大声叱喝,显然是在指挥众官兵保持镇定恢复队形。
小玄立时来了精神,对崔采婷道:「师父,我去帮他们一下好么?」
崔采婷瞧那些刀牌手转眼已稳住了阵脚,本想不允,但见他心痒难搔,终于点了下头。
小玄大喜,怪叫一声,人如大鸟掠出,半空中赤鞭从袖中如龙旋出,立时穿透了一个骷髅的身躯,挥臂回扯,立时绷飞满天骨头。
两只骷髅弹身跳起,向上抓来,四条骨臂倏地一紧,已给八爪炎龙鞭硬生生绞断,接着「叭叭」两响,也散做了无数骨头,四下飞落,有几根尚燃着火焰。
小玄着地,挥鞭四甩,立时清出大片空处,威风凛凛地收鞭入袖,错步傲立,一个给带得旋转不住的骷髅这才缓缓停下,突然「喀嚓」一声自腰错成两截,散架般掉在地上。
旁边观战的锦袍公子露出诧讶之色。
「哇!好棒呀!」婉儿拍手叫道:「这么厉害啦?小玄加油!」
锦袍公子转目移去,望见仿若天人的众姝,眼睛登时一亮。
小玄偷眼乜去,见水若正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一阵欢喜得意。
但骷髅们丝毫不懂恐惧,更不会给人面子,并没让他潇洒太久,继续嘶吼着潮涌掩上。
小玄赶忙甩鞭,舞得如虹飞贯似焰腾空,几乎每一出手,便有骷髅破碎或倒下,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虎头刀牌手得了强援,更是如狼似虎勇不可挡,半盏茶间,又劈倒了数十个骷髅。
锦袍公子忽然举起一臂,打了个手势,叱喝了声什么。
众刀牌手立时纷纷收缩,只守不攻,一点点从场中退下,团团护在那锦袍公子周围。
小玄心道:「捣什么鬼……是怪我抢了他们的风头么?要让我一个人对付这些骷髅?哼,难道小圣爷就怕了不成!」一振精神,猛提离火真气,只觉手中的炎龙鞭越舞越顺,痛快淋漓。
锦袍公子拉开领口系带,甩去锦袍,张手接过手下递上的一根乌黑长棒,倏从众刀牌手头上掠过,纵到场中,大声道:「开始!」掣棒雷霆万钧般劈落,将一个骷髅的头颅砸成两半。
小玄微微一愣,见他旋身疾扫,又把一个骷髅拦腰劈断,叫道:「二比零!」这才明白他是要跟自己比试,好胜心陡盛,甩鞭杀向骷髅,欲与之一较高下。
两人各自奋勇,势如风卷落叶,但闻脆响频起,满天散骨崩飞,骷髅们几无一合之将。
小玄所持的乃是仙家神兵,片刻后开始领先,得意笑喊:「九比六!」
那公子哪甘落后,怒提真气,大劈大扫,每一挥棒竟似夹着风雷之声,威势惊人,转眼已将杀怪数目追近。
飞萝道:「不错,这小孩的功力还行呀。」
雪涵道:「棒法也挺好,只是怎么有点眼熟呢……」
小玄见他渐渐追赶上来,眼珠子一转,歪念即生,倏挥鞭袭向那公子正要劈中的骷髅,卷住其臂,扯了过去。
那公子一棒击空,追目望去,见那骷髅已给小玄鞭成火团,微微一愣,气得大叫:「抢我的怪!」纵掠到小玄身边,向他跟前的骷髅搠去。
小玄旋臂一圈,已将那骷髅卷开,甩在半空,一鞭击成两段,笑嘻嘻道:「你抢得过我么!」
那公子怒道:「走着瞧!」丝毫不肯示弱,奋力拚抢。
但小玄手持的八爪炎龙鞭长逾两丈,又擅擒缚,抢怪极为灵便,过不一会,两人的差距已拉大到三十九比二十六。
旁边众军士见状不妙,纷纷大声怒叱:「娘的!抢怪呀,竟敢在小侯爷跟前耍诈!」「居然敢欺我们方小侯爷啊,待会定把你碎尸万段!」「臭小子!找死呀你!」
小玄哪将他们放在眼里,向那方小侯爷道:「原来是个大官呐,不如别比了,下道命令叫我认输岂不更易?」
方小侯爷目中喷焰,朝旁暴喝:「统统给我闭嘴!」
小玄嘴角挂笑:「还算有点气量,不过本事可就马马虎虎啦。」出鞭越来越从容潇洒,卖弄地耍一个金钟倒挂式,将两个扑空的骷髅鞭飞出去。
方小侯爷额头冒汗,眼见剩下的髅骷越来越少,心中大急,突然冷哼一声,收棒立住。
小玄落地,见他如僧入定,不禁奇怪:「敢情放弃了么?嗯,差距这样大,怎么都追不回去了。」心念方罢,陡见方小侯爷扬起一臂,两指夹着道墨色奇符,凌空一弹,墨符突地燃起,流星般射了出去。
小玄惊疑不定:「这小子竟会用符呀?」猛见七八条黑影无声无息地从虚空窜出,有人有马,烈如将驰沙场,身上丫丫叉叉,尚未瞧清,瞬已掠过众骷髅,一闪而逝。
原本活蹦乱跳的骷髅忽然全都僵住,奇诡无比。
「咦?伏兵符哦……」旁边的飞萝面现诧异。
「喀嚓」一声脆响,一个骷髅突然上下错开,跟着其余骷髅纷纷破裂,散架般尽数掉在地上。
眨眼间,场上再无一个站立的骷髅。
方小侯爷将棒一抛,负手转身,朝目瞪口呆的小玄微笑道:「四十七比四十六,不好意思,你输了。」
第一集 出山 (第九回)遗迹之迷
小玄俊颜胀赤,仔细数去,果然是自己输了一个,气急败坏地叫道:「不算不算!你这是用符取巧,咱们再找骷髅重新比过!」
旁边众军士一齐鼓噪:「我呸!输了还不肯认啊!」「妈的,臭小子你再吵试试,老子早就想揍你了!」「我们方小侯爷乃仙家子弟,武功高强神通广大,小子你差得远了!」
小玄大怒,剑眉一挑,掣鞭就要单挑那五、六十名虎头刀牌手。
方小侯爷做了个手势,压下鼓噪,向小玄笑道:「这位小英雄,自古兵不厌诈,况乎取巧。再说你用的是仙家神兵,又先抢怪,我用符不能算过分吧?」
小玄哑口无言,心想自己用的是八爪炎龙鞭,的确已占了不少便宜。
「你是摘星子门下?」密林前的崔采婷忽问。
方小侯爷一听,忙转到众姝跟前,躬身作揖道:「摘星真人正是师尊,不知诸位是何方上仙?」
「无怪你有伏兵符哩,我想起来了……」飞萝笑道:「你就是摘星师兄收的那个做大官的徒弟方……方什么啊,那就快快过来磕头吧。」指着崔采婷道:「她便是你如意师伯,我呢,叫做飞萝,你可曾听过?」
方小侯爷大喜,立时跪下叩拜,恭声道:「弟子方少麟,叩见九师伯同三十三师叔。」原来他正是日月皇朝名候方尚绍之孙,前大泽令方柏钧之子,因祖父两辈功高至极,且皆已亡故,早早就世袭了一等忠靖侯,并兼封大泽令。
崔采婷唤他起来,问:「你师父今在何处?」
方少麟道:「师尊说我根俗福浅,无缘仙道,已于前年离开泽阳,云游去了,弟子亦不知他老人家今在何处。」
摘星子在玄教第三代弟子中排行十一,最擅符篆之术,乃地界散仙中绝顶的炼符师,适才方少麟所使的伏兵符,正是他独门炼制的秘符。
崔采婷道:「这些都是你同门师姐妹,趁此认识一下吧。」
方少麟一一见礼,他早就听闻过雪涵与李梦棠的名头,不禁又惊又喜,连声道:「还请诸位师姐多多指教。」
崔采婷唤过小玄,对方少麟道:「这是你师兄崔小玄,适才之事,都莫放在心上。」
方少麟岁数比小玄稍大,但因师父摘星子排行在崔采婷之后,因此该尊小玄为师兄,作揖道:「适才冒犯了师兄,还请多多见谅。」
小玄性情豁达,又见他十分谦诚,毫无当官的架子,心生好感,眨眨眼道:「适才你用的是什么符?竟能一下子干掉二十几个骷髅。」
方少麟道:「是伏兵符。适才的确取巧,占了便宜。」
小玄伸出手:「也罢,快拿几道来孝敬,师兄就不怪你啦。」
崔采婷斥道:「胡说什么!」喝退小玄,转问方小侯爷:「这一带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少麟道:「自去年八、九月始,大泽之中异事频生,先是有过往的商旅莫明失踪,后来竟发展至周边村庄连续遭袭,闹得鸡犬不宁。于是弟子命人入泽查探,方知泽中秽物成患,遂调兵入泽围剿,恐有漏网之鱼,又出榜悬红,招募三山五岳的高人前来捕猎,今已大见成效,大泽中的骷髅数目锐减了许多,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将这些秽物清剿乾净。」
飞萝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亦忒大胆了点,身为大泽令,竟然只带几十个兵就闯到这么深的地方。」
方少麟笑道:「师叔莫虑,离此八十里的老藤坡还驻扎着五百人马哩,况且我这六十名虎头刀牌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又经我亲手训练过的,就是再来两、三百个骷髅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你也莫自个进来呀,万一有甚闪失……」李梦棠关切道,不知因何,进入大泽后,她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多谢师姐关心。」方少麟道:「近日听说这一带出现了血骷髅,我想这可是炼符的绝佳材料,给人白白抢去了岂不可惜,嘿嘿,因此忍不住就亲自进来了。」
水若心忖:「这人多半跟小玄一样,也是个无药可救的收集狂……」
「那你找到血骷髅了没有?」小玄忙问,血骷髅的骨头同样令他垂涎三尺。
「没有。」方少麟有点丧气:「找了三天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不想却找到了这个小湖,见湖心那岛颇为奇怪,正要上去瞧瞧,就跑来了这群骷髅,数目虽多,可惜里边仍无半只血骷髅。」
崔采婷道:「这岛儿的确有点奇怪,我们上去看看。少麟,吊桥已腐,怕是随时会断,你的人就不要上去了。」
方少麟遂命众刀牌手就地休整,为伤者包扎医治。
崔采婷率众齐施陆地腾飞术,小心掠过摇摇晃晃的残腐吊桥,登上小岛的高台。
小玄东张西望:「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啊。」
台上寂静无声,除了有座三层高楼,又有亭、井诸物,到处皆是残垣断壁,地面铺着淡碧石条,缝隙里长满簇簇青翠的杂草,高台边缘环种着一株株苍郁葱蔚的古榕,凉风爽爽,古意森森。
「真美呀,但也很奇怪。」小婉道。
一登上岛,萦绕于李梦棠心头的不安之感忽然消逝无踪,令她暗自诧讶。
飞萝细观周围,玉容微现诧色。
众人来到楼前,见大门楣上歪悬着半块残匾,只能看到最后一个「台」字。拾阶步入,穿过前庭,再进一门,赫见一个宏伟壮观的巨殿出现面前。
大殿空空荡荡,四周间隔均匀地耸立着一尊尊高大残像,有的及腰,有的余腿,有的只剩下半只赤裸脚掌,中间愈显空阔,唯有一个青碧石台,其面斑驳不平,像是原来存在着什么,但已给人连根铲去。
更奇的是,虽然到处破败残缺,但却纤尘不染,蛛网未生,且令人无端端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好古怪,怎么一到这里,我就觉得……觉得很……」小婉迟疑道。
「很舒服是不是?」方少麟接道。
小玄立道:「对对对,这是怎么回事?」
李梦棠望向飞萝,凝眉道:「这里好像……」
飞萝缓步走向巨殿中心,垂首望着地面,忽道:「这里残存着个阵法,虽给毁去八九,但仍在产生作用。」
「什么作用?」雪涵问。
「大家觉得舒适,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残阵正在聚集不知从何而来的精华之气,传送到我站的这个位置。」飞萝提裙一跃,立在堂心的青台之上。
小玄跑去,也跳上青台,立感心旷神怡五脏如洗,叫道:「哇,果真如此,站在这里更加舒服哩!」猛地乜见青台周围的地面划刻着许多流畅线条,疏密有致,构成了一幅幅玄奥诡异的画面,心头蓦然一迷。
崔采婷问:「是个什么阵?」
飞萝摇头道:「不知道,此阵既非太极、四象类,亦非八卦、九宫类,更非诸天、星宿诸类。」
众人无不暗感惊讶,要知她乃地界绝顶的阵法大师,竟还不能识得,可见此阵何等罕异超绝。
飞萝接道:「那楼外存余的几个残阵我倒认得,皆属克邪制魔的无上阵法,不想却还是给人攻破,毁掉了这个主阵。」
方少麟奇道:「外边有什么阵法吗?我怎没看见。」
小婉正在他旁边,微笑道:「有些阵法擅于藏形匿影,甚至可隐于一草一木之间,若是没学过,自然难以发现的。」
两人站得极近,少麟转脸望去,星目悄亮,夸张地躬身一揖,恭声道:「多谢师姐指点,少麟往后还得多多请教。」
小婉一怔,俏脸微晕道:「不用这样客气啊,有什么你随便问好了,不过我也有很多不懂的。」
李梦棠忽道:「我听大帅说过,当年焚虚诛伏了骷髅老祖后,在回聚窟洲之前,曾经到过大泽,十分忧虑那四十万不散怨魂,传言他在这一带设下了个大禁制,莫非便是这个阵法群?」
飞萝沉吟道:「我亦听过这个传说,只是无人能证实哩……不过据传那焚虚散人修为自成一家,非禅非阐非道亦非玄,这个阵法如此玄异,倒有点与之吻合呢。」
崔采婷凝眉道:「如果这里就是焚虚所设的禁制,威力必定非同小可,如今竟给毁掉,那破解之人除了用心险恶,且一定……」
飞萝接道:「且一定是修为惊人。大泽中忽然有人暗布邪阵,致使妖秽成患,跟这里被毁或许真有什么关联,我们切不可大意呢。」
「但我派出的几路人马皆势如破竹,至今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妖孽呀。」方少麟道。
雪涵道:「不是说近来出现了血骷髅吗?」
方少麟道:「没错,但数量决不会多,只有一支猎魔队曾经捕杀到几个,对了,据说是在堑丘附近的古兵营碰见的,那里离这不远,我们过去瞧瞧如何?」
崔采婷点头道:「嗯,血骷髅定须妖法炼化方能生成,我们就从它们身上查起,如果仍碰不到,只好顺着那些血池子一个个寻找邪阵的主池了。」
「什么血池子呀?」方少麟边走边缠着小婉问……
众人又上二、三层寻游一遍,并无其它发现,于是下楼出来。小玄犹浑浑噩噩,连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迷糊什么。
「小玄,你怎么啦?」李梦棠在他旁边小声问。
小玄没头没尾地呓声道:「那图案我好像在哪见过……」
「什么?」李梦棠莫名其妙。
小玄却含含糊糊喃喃自语,始终说不清楚什么东西。
离开小岛,李梦棠胸口倏悸,再度心神不宁起来。她悄望周围,除了小玄,余人似乎并无不妥,仔细思琢,忽然记起,自己每次将要遇见强大的邪魔,好像都曾如此乍惊乍凛,只是从来没有今次这么强烈过。
「前边就是古兵营了。」方少麟指着地平线上的一抹灰色凸浮。
崔采婷一行施展陆地腾飞术疾驰着,将五十几名虎头刀牌手远远抛在后边。
「喂,我说你的兵也太寒碜了,几十个人居然连匹马都没有。」小玄头昏脑胀,为了摆脱烦恼,开始找人说话。
方少麟道:「不是吧……我们是来打骷髅的,马见了这种秽物,还不把人掀下来。」
小玄道:「说明你的道行还是浅呐,知不知道有一种最初级、最容易做的符,格唤守神,无论人畜,只要贴在身上,就能遇鬼神而不惊。」
方少麟道:「听说过,你会做吗?」
小玄瞪眼道:「我又不是学这个的,别说你真的不会啊。」
方少麟实言相告:「我不会。」
「天呐,摘星师叔可是大名鼎鼎的炼符师啊,不会是你太那个……那个啥吧?」小玄坏坏道。
方少麟有点不好意思:「他老人家的确嫌我愚钝,只勉强教了一年多,就扔下我不管了。」
小玄神情古怪地瞧了瞧他,感叹道:「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呐,走眼了走眼了!」
小侯爷大怒,正要发作,忽听旁边有人「噗哧」一笑,小婉道:「那你怎有那么厉害的伏兵符呢?」
方少麟立时心平气缓,愉悦道:「那是师父留给我的,除了伏兵符,还有许多好玩的神妙符儿呢,等什么时候给你瞧瞧要不要?」
小婉嫣然道:「好啊,你可别忘了。」
随着掠近,一座由土木构筑成的巨大兵营渐渐清晰,寨墙高耸依旧,只是土残木裸,没有任何旗帜。
「咦!怎会有这么多人?」小婉道。
古兵营内外人头涌涌,三五成群。
方少麟凝目眺望,笑道:「都是那些自组的猎魔团队,定是得知这里有血骷髅,一齐赶来了。」
崔采婷一行缓下奔速,步向营寨,还没走到大门,已有人认出了方少麟,赶忙迎上叩拜。消息很快传开,一时营寨内外的各式人物俱围过来,竟多达两、三百人,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或彪悍凶恶,或精明老练,或高深莫测,瞧架势都是三山五岳的能人异士。
「真的是方小侯爷么?啧啧啧!果然英气逼人呐。」有人猛拍马屁。
「这能假得了吗,此等风流人物,除了咱方小侯爷,世上还有哪个!」有人大声和应。
「哎呀!这一带可凶险着呐,小侯爷您怎么亲自进来啦?」有人巴结地问。
方少麟色露微笑,朗声道:「正因为这里不甚太平,本令才要来此一看,瞧瞧到底是什么邪秽敢在朗朗乾坤下为祸人间!」
「小侯爷不顾安危不辞劳苦,这就叫一心为民啊!」
「英雄年少,名不虚传呐!」
「难怪江湖上都传『生子当如孙仲谋,今朝还看方少候!』呀……」周围立时赞声潮起,谀词不绝。
方少麟覆掌虚按,压下众声,抑扬顿挫道:「各位远到而来,不亦是为民除害么?少麟身为大泽之父母官,又岂敢贪图安逸!」他断了一断,接道:「大家全都辛苦了,今趟收获如何呀?」
「仰仗小侯爷之威,我们铁血盟才进大泽一天,就已打着两百多只骷髅啦!」有人兴奋喊道。
「嘿嘿,我们天师宗已过三百了。」有人不甘示弱。
「不行了,如今僧多粥少,妖孽难找得很,几十里地都没瞧见一个。」有人却大表不满。
「妖邪越来越少,不正表明我们除秽有成么,想来无需太久,此地就能完全太平了,这可全仗咱方小侯爷的召唤呐。」有人始终不忘歌功颂德。
「这小子还挺威风呀……」小玄郁闷地望着负手傲立的方少麟,问旁边的李梦棠:「二师姐,大泽令究竟是个什么芝麻官?竟叫这些人哆哆嗦嗦的。」
梦棠微笑道:「大泽令么,就是个执掌大泽平原五城十九镇军政大权的芝麻官儿,据说皇朝威镇八方的虎头军就有分营驻扎此地,也归他统辖,不过一万六千名重装刀牌手而已。」
小玄瞠目结舌。
第一集 出山 (第十回)大屠杀
方少麟再次压下如潮阿谀,大声问:「各位英雄,可有哪个打着血……赤骨骷髅么?」
周围立时静了下来,群雄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人骂道:「妈的!定是有人捉弄咱们,乱放消息,这里别说什么赤骨骷髅,就连那些破烂骷髅都没几只!」
接下许多人纷纷跟着开骂,显然没谁打到血骷髅。
「是啊,我们最先到这,也只打到二三十个破骷髅!」
「我们半只都没找到哩,早知就不来了,白白跑了百多里路呢,我操他奶奶个逼!」
「要让大爷知道是谁放的假消息,定把他两颗蛋子捏出浆来!」
众姝眉头皆蹙,唯独小玄大感新鲜,听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方少麟心中失望,只好道:「消息未必是假,说不定那些赤骨骷髅听说大伙要来,便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咱们万莫松懈,明儿换个地方继续搜剿!」又再抚慰几句,遣散了群雄。
他走到崔采婷一行跟前,摊手道:「白来了,这里没有血骷髅。」
飞萝道:「唯今之策,只有根据那些血池的布置来寻找主池了。」
崔采婷点了下头,望着天边的晚霞,道:「时候已经不早,我们暂且找个静处歇息,明儿再做打算。」
这时那五十几名刀牌手已经赶到,方少麟遂命他们在古兵营附近驻扎下来。
崔采婷同飞萝则率众弟子走到远处,寻了一个土坡的背风处歇下,生火做饭。
「二师姐,适才从那小岛上出来,小玄怎么……怎么有点魂不守舍的?」水若坐在火堆前,挨着李梦棠悄声问。
梦棠沉吟道:「我也觉得奇怪呢……」她眺望周围,四野已经黝黑一片,唯独古兵营内外火光点点,那是过夜群雄燃起的篝火,忽然间,心头那莫明的不安似乎愈加浓烈了。
「你……你没问他怎么了吗?」水若用树枝拨着火头,小心翼翼地继续问。
李梦棠道:「问啦,但他迷迷糊糊的象说梦话,嗯,等下我再问问他。」忽似想起了什么,转脸道:「你怎么不自己问他?」
水若微微一愣,忙道:「问呀,待会问,不过他就那样子,老是癫兮兮的,不问也罢。」
梦棠盯着她道:「平时你们俩成日家吵吵闹闹的,怎么今儿却半句话都不说啦?」
旁边的小婉听见,笑嘻嘻地插嘴:「是啊,有点古怪哩,我一整天都没听见三师姐叫他猪头了。」
水若慌道:「有啊,有……有说话呀,可能一路跑来跑去的,话就少了点。」
「汤好了没有?」小玄抱着一大堆乾枯柴火从黑暗中出来,「哗啦啦」地抛撒地上,拍拍手道:「又找了这么多,应该够烧一夜啦。」
「就快好了,你先坐下来休息吧。」摘霞边招呼边用木勺拨了拨锅里的滚汤,香气四溢。
「好香呐,里边有什么?」小玄大咧咧坐下,一屁股挤在水若与小婉中间。
「有木耳、草菇、竹笋,还有你最喜欢的腐皮。」摘霞含笑道,这些美味都是她特地从山上来带出的。
「妙极妙极!我都快饿扁了。」小玄大吞口水。
小婉嗔道:「那边那么宽,你挤这儿做什么?」
「夜里风大,挤一挤暖和呀。」小玄笑嘻嘻的,悄瞄了水若一眼。
水若突然起身,冷冷道:「我可热得很。」提裙坐到对面去了。
小玄一阵没趣,闷声等着开饭。
「你啥时惹三师姐生气啦?」小婉悄悄问。
忽见火把晃动,却是方少麟带着两个士兵过来,走到崔采婷旁边一揖,笑道:「这些是从镇上带来的酒食,请师伯、师叔及诸位师兄师姐将就用点。」
两个士兵端上个大盘子,放在众人中间,里边盛着荷包牛肉、酱肘子及一小坛酒。
「哇!」小玄怪叫一声,大喜道:「算你知趣。」抓起一只酱肘子大快朵颐。
「咦……好香的汤呀!」方少麟瞧瞧吊锅里翻滚的汤,两条腿钉在原地。
飞萝微笑道:「不如你就在这边吃吧。」
方少麟赶紧应了,命两个士兵自行回去,飞快地环视一周,走到夏小婉空余的另一边坐下,抬头就碰见了小玄恶狠狠的目光,他满不在乎地眨眨眼,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中间的小婉抱膝缩着,俏脸忽似晕了起来,在红红火光地映耀下更加迷人。
汤终于烧好,摘霞拿起碗匙,分盛给众人。
小婉则从法囊里取出一大包中午买的馒头,解开放在中间,任人自取。
方少麟殷勤地帮摘霞盛汤,不着痕迹地舀了一碗给小婉。
小玄瞥见,记得水若喜欢吃草菇,趁别人没注意,飞快地夹了一大把给她。
不想水若却大嗔了起来:「我不会自个拿么!」就把碗里的草菇全都拨给了旁边的摘霞。
摘霞边喝汤边咬馒头,黑如点漆的眼珠子在他们两人脸上溜来溜去。
余者皆似笑非笑。
小玄大窘,只好长身给众姝一一夹菜,乾笑道:「多吃点,多吃点,大家多吃点啊。」好像是他请客一般。
到了方少麟跟前,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数秒,知趣地各自转开。
好不容易,小玄终于熬完了这顿尴尬晚饭,藉着尿遁,溜入黑暗之中,长长了吁了口气。
他对着树根痛快淋漓了一阵,提起裤子,忽又想到了水若,想到了昨夜的荒唐,心中一阵甜蜜一阵销魂,不觉长叹了一声。
忽听后边轻轻一笑,有人道:「小小年纪就学人叹气,不怕未老先衰么?」
小玄转过头去,隐约见是飞萝,忙把裤头扎好,怔道:「三十三师叔,您怎在这?」
「我来找你。」飞萝俏立在斑驳的树影里,雪肤如晕,巧笑嫣然,彷佛传说中的美丽狐仙。
「找我?找我做什么?」
「找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师叔说笑么,您有什么需我帮的?」小玄十分意外。
飞萝道:「帮我去揍一个家伙。」
「揍谁?」小玄越发糊涂:「哪个这么厉害,连师叔您都……都对付不了?」
「不是那家伙厉害,而是我怕脏了手。」飞萝丽目微眯:「你记得中午在酒肆里碰见的那个大胡子吗?适才我瞧见他就在人群里边,这会多半在古兵营里过夜哩。」
小玄一笑:「原来如此,这个好……」正要满口答应,心中忽地一动,改口道:「那家伙样子好衰,就算师叔不找我,我也一样要揍他的,只是……」
「只是什么?」
小玄面露难色:「只是下山前我答应过师父,这一路上决不惹事生非,倘若给她知道……」
飞萝道:「我们悄悄过去,你师父怎会知道,便是真给她知了,我也替你挡着。」
小玄苦着脸,似乎十分为难。
飞萝瞪着眼道:「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小玄眼珠子一转,似乎下定了决心:「为了师叔您,我就豁出去了,不过……」
「还有不过?」飞萝面色缓了一点。
小玄吞吞吐吐,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飞萝瞧着他,嘴角慢慢弯起,如菱般美丽甜蜜,忽然移前一步,粉靥几乎贴到了男儿的脸上,倾着螓首昵声道:「小家伙,不过什么?」
小玄鼻中袭来一阵如兰似麝的腻香,猛乜见一对瓜似的硕峰停在胸前,凸现的顶端差点就要触到自己的衣襟,倏尔口乾舌燥。
「到底要怎样呀?」飞萝盯着他,水眸里边彷佛荡漾着什么。
小玄鼓起勇气,嘿嘿一笑,终于把条件摆了出来:「只望师叔不吝赐教,闲暇时传我几手机关术或御甲术什么的……」
飞萝呆了一呆,随即往后退开,似有些恼怒道:「小家伙,居然敢同我讲条件!」
小玄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弟子久慕师叔神通,求知若渴呀。」
「教你几招原无不可,可惜我从来最讨厌有人要挟我。」飞萝冷冷道。
小玄忙道:「弟子岂敢要挟师叔,不过顺便求求您罢了。」
飞萝点点头,美丽的嘴角倏地一弯,似笑非笑道:「嗳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什么事啊?」小玄含笑问。
「我忽然想起昨晚睡不着,在逍遥峰上散步,不知不觉就到了一间屋子前……」
「什么屋子?」小玄心头一跳,警惕地盯着她。
「那屋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呀……我听见里边有点古怪的声音,心里好奇,就悄悄走近去瞧了一会,嘻嘻,你猜人家瞧见了什么哟?」飞萝笑得既娇又甜,狐媚之极,哪里还有半点长辈的模样。
小玄面色发白,声音都有点抖了:「瞧……瞧见什么?」
「瞧见一件有趣的事儿呗,原来是两个小孩子在过家家哩,有个小淫贼把个小美人绑了,然后呢,又动手去剥人家小姑娘的衣裳……」
「不要说了,投降投降!」小玄完全崩溃,急忙截住道:「我现在就去为师叔您出气,好好教训那大胡子!」
「跟我来。」飞萝娇笑一声,向古兵营掠去。
小玄可怜巴巴地紧跟其后,哭丧着脸道:「好师叔,您可千万不能跟我师父说呀……」
「那可得瞧某人以后听不听话喽。」飞萝满面得色。
小玄额头冒汗,连连保证:「一定听话一定听话……其他人您也不能说啊!」
突有一道碧幽幽的火焰无声无息地从地平线上飞起,掠过夜空,射入了古兵营。
两人几乎同时瞧见,飞萝轻咦一声,刹住了脚步。
小玄方想要问,猛见又有数十道碧焰掠起,参照着第一道碧焰的轨迹射入了古兵营,在稀疏星点的夜空中交织出奇诡的艳丽。
刹那间,古兵营中响起一片惨号与惊呼,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悸人。
「地狱之焰!」飞萝微微变色。
地狱之焰是一种极其邪恶的阴火,沾着挥之不熄血脉俱沸,小玄吃了一惊。
「呜嗡」一声浩长的怪音荡空传来,震得大地微微发颤,令人莫明生畏毛骨悚然。
古兵营中怒吼惊呼之声不绝于耳,许多地方燃烧了起来,艳丽的地狱之焰映得夜空一片青碧,有人狂舞着兵器从营中奔出,而在外边过夜的人却正往里边冲去,登时挤乱一团。
「有人偷袭。」飞萝提步飞掠过去。
小玄赶忙跟上,突感地面剧震起来,兵营旁侧响起一片如雷的奔马疾蹄声,心中大奇:「这一带秽物丛生,谁能骑马到此?」
在营外驻扎的五十几名虎头刀牌手纷纷立起,结成阵势,持盾提斧,冷静地注视着形势。
马蹄声愈来愈响,震得耳膜阵阵生痛,黑暗中突然现出一排整齐的诡异骑兵,竟达上百余骑,人与马皆披罩着光亮流闪的乌盔乌甲,一边持盾一边提枪,夹着肃杀的金铁交击声,瞬间就冲到了兵营的大门口,趁着碧焰火光,众人这才赫然发现,奔到跟前的竟是一队骑着骷髅马的血色骷髅。
群雄心胆俱裂,更是大乱,有些人还未回过神,就给挑上了高高地半空,甩洒出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花。
骷髅骑兵如潮淹过,马践枪搠大肆屠杀。
「我的天!这些是什么等级的妖邪?」小玄目瞪口呆,拚命奔去,离火诀燃烧般在体内迅速提升。
飞萝不答,玉容笼煞地向前疾掠。
群雄多是三山五岳的强人能人,间中不乏猎魔好手,但此际竟皆不堪一击,转眼已给冲倒了大片,有些人四散逃开,却一个不漏的给黑暗中掠来的碧焰射中,滚地狂号,惨不忍睹。
面对这种景象,众虎头刀牌手当中一阵骚乱,显然已经动摇,这时一股骷髅骑兵开始朝他们疾冲过来。
刀牌手中有军官厉声威嗷,喝斥部下准备御敌,这些刀牌手们毕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很快就在长官的镇慑中重新聚拢,收束阵型,将数十面虎头圆盾结成一座强大的防御堡垒。
那股骷髅骑兵倏地从中分开,中间风驰电掣般奔出一辆战车,由三匹高大的装甲骷髅马牵拉着,硬生生地撞入盾阵。
众刀牌手如给巨石撞着,前排数人软绵绵倒下,居然连哼都来不及便已躯碎气绝,盾阵立时凹出一个大口。
旁边十来名刀牌手拚死反击,纷纷挥斧狂劈,谁知皆似斫在金刚之上,无法损伤骷髅战车分毫。
有名军官怒喝其他人补位,自己挥斧率先冲上,蓦地血雾如喷,自胸处断成了两截。
只见战车上立着个通体赤甲将军装束的高大骷髅,它狞笑着挥动手中的斑斓长刀,竟一下剖开了数只圆盾,抹飞了三个刀牌手的脑袋。
鲜血如雨泼洒,沾肤犹温,余下的刀牌手无不魂飞魄散,登时溃不成阵。
分成两股的骷髅骑兵如疾风般从裂口一涌而入,横冲直撞地穿插杀戮,将刀牌手们分割成数块,各自围歼。
那骷髅将军狞笑不绝,驱策战车,四下碾杀,战车两边的巨轮轴上各横着一把过尺的碧色利刃,随着高速驰掠的战车削人肢体,中者无不血肉飞溅。
沉寂了上千年的古兵营,陡然间又变回了曾经的修罗屠场。
这时飞萝率先赶至,挥起罗袖,将一匹冲到跟前的骷髅马抽了个趔趄,把上边的骷髅骑兵远远地摔了出去。她并不追击,只是瞑目默念,身前忽然现出道道白气,流聚成晕朦朦的一大团,几乎遮住了整个婀娜身影。
随后而至的小玄怒喝一声,飞身扑入骷髅骑兵群中,八爪炎龙鞭自袖内疾旋而出,火龙般噬向骷髅战车上的赤甲将军……
就这呼吸间,飞萝的法术已经完成,只听她一声娇叱,丽目睁开,一个魁梧的巨人懒洋洋地从气团中站立起来,却是个仿如水晶雕琢成的昆仑奴,高逾一丈,通体湛蓝,块块隆起的雄肌虬结盘错,彷佛有无穷的力量蓄势待发。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