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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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红────《公案祥情》系列之二



  话说庐州府霍山县,有一户人家,当家的姓章名新,娶妻李氏。夫妻二人在

县城里开了一片成衣店,为人裁剪缝纫衣物谋生。由于章新心思活奋,爱赶新潮,

又善钻研,致使剪裁式样与时俱进,每有新颖之作,再加上缝纫技巧精湛,深得

附近一带富豪地主之家青睐。故而夫妻小店生意兴隆、财源茂盛。没有几年,一

个小小三尺门脸的店铺就变成了双开间窗明室亮的大店了。



  可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别看章新生意做得红火,夫妻又和睦共甘苦。

但不知是男子阳精不够旺盛,抑或女子阴器有些障碍,而立之年仍不见有得一男

半女出世。百年之后,断了章家香烟不说,那一手优异的裁缝技术失传了,才是

最大的损失,为此夫妻二人闷闷不乐,暂不言表。



  可巧,其间章新原籍老家陈州一带干旱三载,颗粒无收。当地居民有的举家

逃荒,另谋出路;有的故土难离,就谴子女外出谋生,以补家用。章新有个远房

叔伯弟兄即属后者,让年仅十岁的儿子章继祖前来投靠章新,欲在裁缝铺中混口

饭吃。章新自己本也是贫寒出身,知道穷人的苦难之处,有意伸一把援助之手,

且店铺之中也确实需要增添一个打杂的学徒,就欣然留下。一年之后,章新见这

孩子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又勤奋好学,对师父、师母也是忠心耿耿、孝顺

有加,就有纳为螟蛉义子之意。托人从中说合,对方正是求之不得,于是选个黄

道吉日,摆了几桌酒席,继祖正式做了章新的儿子。一家人心想事成,当然高兴

万分。章新也就把平生本领倾囊相授,继祖又勤奋学习。七、八年后,章继祖也

成了当地有名的裁缝师傅了。



  又过了几年,继祖已长成为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出落得一表人才,有媒婆冰

人登门求亲者。章新有自知之明,自忖乃小门小户的手艺人,不可高攀那权贵富

豪之家,于是替他选了一家门当户对的配偶,也是小商贩人家的女儿,姓刘名素

珍,年方二八,容貌生得姣好,但见:



  娇姿秀丽,玉貌娉婷,乌云巧髻,莲脸多情;



  柳眉翠黛,秋波流光,朱唇艳蕊,樱嘴含香。



  藕臂修腿,双峰俏翘,寒肩凸股,袅娜纤腰;



  冰肌玉骨,金莲轻扬,芬芳飘香,嫦娥模样。



  品行更是温良、贤淑、孝悌、勤劳。公婆、丈夫都在店铺忙碌,刘氏素珍就

成了操持家务的内勤。一家四口和睦相处,家道日兴。几年之后,小小的门脸就

扩展成为前店中坊后宅的大服装店了。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生绝无一帆风顺,不如意者常八九。就在章新

知天命,继祖也达而立之年,老伴李氏不幸染病,求医问药,终不见效,撒手人

寰去了。全家悲伤,个个哀痛,章新更是悲痛欲绝。本来嘛,少年夫妻老来伴,

结发之人,相濡以沫,自年青之时至今,三十年来,从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发展到

如今偌大的门脸,都是夫妻两人同甘共苦、共同奋斗的结果。每当章新步入前店,

望着妻子亲手布置的橱窗、货架,不禁触景生情,泪流满面,精神恍惚,不能自

制。后来干脆把店铺交给儿子全权打点,自家做个甩手掌柜的,不再光顾店房。

店中少了两员老将,继祖一人也忙不过来,就招募了两个从桐城县来霍山打工的,

又善于经营的伙计,杨云和张秀,前来帮忙。凭着继祖的手艺及他二人的能说会

道,店铺生意仍做得十分红火。



  再说章新老儿,自从不管了店铺生意,落得个轻松愉快,每日在后院中休养

生息,或与其他老人在树阴之下喝茶下棋,十分清闲。但仍有不少老主顾,信任

他的为人,看重他的手艺,往往邀约至家,好吃好喝招待着,小住上几日,替父

母缝制寿衣,为子女添制新装。一是老主顾盛情难却;二是故技难舍,手也痒痒

;三也是为儿子的店铺扩大经营渠道。他都是欣然前往,借此也可到各处走动走

动,游览观光。日久天长,也就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



  这一次,章新又在庐州府内替人赶制嫁妆。这可是一家富豪大户,为女儿出

嫁请了十几名工匠前来筹办陪嫁衣物。一日,匠人们工作之余聚众闲聊,只听一

个后生问道:“小二哥,你和那小桃红勾搭上了没有?”



  “咳!别提了。”小二哥回答道,“我花了二两银子进去,吃了一杯花酒,

也就摸了摸她那粉嫩的手儿,连嘴都不曾亲得一个,就给撵出来了。”



  “这么说来,你我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泡她一夜的了,身价也忒高了些。”



  “小桃红是何许人也?是哪个院里的姑娘?人品如何?”年轻人对这种事情

最感兴趣,纷纷问道。



  “小桃红姓王,小名桃花,是当前丽春院的头牌。”知情者介绍道,“要说

姿色,可真是美不胜收啊!柳眉杏眼、樱嘴桃腮、莲脸蛮腰、丰胸肥臀,并且歌

舞弹唱,无所不精,实属人才难得啊!”



  “什么时候冒出来个这等人才,过去怎么没听说过?”



  “这小桃红也是当年陈州干旱逃荒来的小丫头,衣食无靠才卖给了勾栏妓院

以求温饱。长大后虽然出落得一表人才,却染有一大疾病,即狐臭,三尺开外就

可闻得身上的狐骚臭味,故而接不得贵客,只能流落在下三烂的私窑中鬼混。也

是丽春院的老鸨儿慧眼识珠,用低价贱买得来,也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治好

了她的痼疾,这才一鸣惊人、技压群芬呢!说来也才半年光景。”知情者停了一

停,又找补道,“不过既然在下等私窑里混过,就难免不会染上什么脏病!所以

大家去找她玩时,也要留着一个心眼呢。当然此事定要保密,不得外传!否则坏

了人家财路,这些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一旦知晓是我等泄的密,定不会与我

们甘休的!”



  年轻的在那边议论,年老的也在这边穷聊。



  “我说,老章头,你那老伴已死了多年,你就不想续弦,找个后老伴,伺候

你的后半生吗?”



  “婚姻之事,全凭缘分,不可强求。投缘的,相亲相爱,百年合好。不投缘

的,整天和你打架吵闹,还不如孑然一身落得个清闲自在呢!”章新有几分感慨

地说道。



  “章师傅是个情种,对死去的老伴感情至深,至今仍念念不忘,怎会另择她

人,移情别恋呢?”



  “老章说得也是,弄个母老虎回来,还不如独身一人来得轻松愉快。要是弄

个贪财好色的回来,怕是这条老命都叫她给断送了呢!”



  “我也是赞成独身主义者,如若胯下那根小弟弟痒痒,就到窑子里找个相好

的,打上几炮,过过瘾不就得了。不比身后老婆孩子一大群拖油瓶,伸手张嘴,

要吃要喝,来得快活!”



  这些言语,本是大伙闲聊时信口道来的闲言碎语,说话的人也未必会去这样

做。可是不知怎的,今日却搅扰了章新的心扉。夜深人静独自僵卧孤床时,心情

有些冲动,久久不能入睡,琢磨道:“我与李氏虽则感情渊深,又同甘共苦比肩

奋斗了数十年,但如今她已亡故二年有余,人死如灯灭,死灰岂能复燃,我是否

也该重寻火种,另燃明灯了呢?匆忙之中,且不说找什么后老伴,先到那秦楼楚

馆去寻花问柳,自找一点乐趣,总还可以吧?是啊,至少我不能总在一条死胡同

里,在这棵枯萎的老槐树下,一个劲的等着被吊死吧?”人就是这样,好的习性

培养起来不容易,但学起坏来则不费吹灰之力。章新本是个处于社会低层的手艺

人,封建旧礼教的道德观对他不会有任何约束力,如今买卖也做得大了,并不在

乎花费点银钱。脑筋开了窍,行为也就没有了节制。这一来就闹出了一段风流佳

话,并最终引来了一场官司,断送了几条人命!



  第二天散工后,换了一身鲜亮的高贵服装,他是个裁缝,别的东西可能没有,

象样的衣服却是不少,俨然打扮得也像个富翁模样,怀中揣上点银票,漫步向丽

春院走来。老鸨儿接着,看他似个有钱人,顿时皮开肉绽,笑逐颜开,赶紧招呼

坐下,茶水接待,献媚地说道:“老爷辛苦,你是第一次到我这院中寻欢作乐的

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个个如花似玉,保准老爷玩得开心!”说着向内招呼道,

“芍药、牡丹、腊梅、秋菊、玫瑰、月季、白兰、荷花——都出来吧,让老爷瞧

瞧。”语声未尽,从门帘内走出一串身着红衫绿袄,面孔涂脂抹粉,浑身珠光宝

气的年轻女子,一个个轻移莲步,施展着淫姿浪态,从他面前走过。老鸨儿一一

作了介绍后问道:“不知老爷看中了哪一个?”



  章新近十几年来,裁缝铺生意兴隆,确实积累了些钱财,但终究是个土财主,

从未见过这种锦绣花簇,五彩缤纷的场面。此时早已被脂粉香风、酒色财气熏得

昏晕了头脑,直言问道:“她们哪个是小桃红?”



  老鸨一听更是笑得五官都挤到一块儿去了,心想:“这小桃红可真是棵摇钱

树,这不又来了个冤大头!”表面却装着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用惋惜的口吻说

道:“老爷要的是桃花呀!老爷真是独具慧眼,高远得很呐。她可是我们院中的

头牌花旦啊!相貌靓丽、身材窈窕、人品出众、技艺超群。只是今夜老爷来得不

凑巧,她已被城南赵大老爷包了去了!”说完用眼偷偷窥视着章新的动态,见他

不住地摇头叹息,似颇惋惜,又有不甘。正当他无可奈何欲想点要别个姑娘之际,

老婆子又开了腔,“不过也还有回旋的余地,赵大老爷已预付了桃花一夜的身价

是二十两,按规定,如有变故,定金原数退还外,另赔偿违约金百分之五十。我

们丽春院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啊!依我看,老爷若是能替我们付了这十两银子的

违约金,我们就把赵大老爷回了,将桃花姑娘让给你,老爷意下如何?”



  章新老儿这时早已被一个个白嫩细腻的肉体、窈窕袅娜的身形、莺歌燕舞的

弦音、香风蜜意的气息搅扰得迷迷糊糊地堕入了九天云雾之中,慢说只要三十两,

就是开价三百两,他也会毫不犹疑的应允。



  章新从怀中掏出三十两银票,递予老鸨儿,只见她笑容可掬、满面生花,忙

往前带路,进得一间屋内。“老爷请在这里稍待片刻,桃花姑娘马上就将来也!”

老鸨儿说完转身带上房门走了。章新一人在屋内度着方步,浏览四周。但见这房

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既无富丽堂皇之势,也无流光异彩之物。雕栏牙床上顶着

粉红流苏的罗帐,杏黄描花的一对枕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中间一张小圆桌,

两把椅子,上面摆放着几碟干鲜果品、冷盘小菜,酒壶、茶盅、碗碟到都是上等

细白的景德镇瓷器,墙上还张贴着几张杨柳青招财进宝、年年有余的年画,条案

上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塑像,袅袅青烟在空中缭绕,发出一缕淡淡的香气。看

来这就是小桃红接客的闺房了。



  忽听房门响处,猛地一股浓烈的芝兰香气扑鼻而来,刺激得他捂着鼻子打了

个喷嚏。抬起头来,就见门外飘进一个风流少妇,且看那模样:



  袅娜娜燕莺身儿,妖娆娆妩媚神儿,



  飘逸逸红缎衫儿,细捻捻杨柳腰儿,



  粉莹莹瓜子脸儿,红乳乳桃花腮儿,



  翠弯弯柳叶眉儿,水粼粼秋波眼儿,



  直隆隆琼瑶鼻儿,一点点樱桃嘴儿,



  白嫩嫩羊脂肤儿,冰晶晶白玉骨儿,



  酥盈盈芙蓉胸儿,沉甸甸香艳臀儿,



  玉纤纤葱管指儿,俏尖尖金莲脚儿。



  进得门来深深地向章新道了一个万福,启朱唇,露皓齿,莺声说道:“奴家

桃花向老爷请安,前来伺候老爷,听候老爷差遣。”一连三声“老爷”,声如银

铃,味似蜜甜,把个章新逗弄得像是有千万只爪子在心窝里抓挠,不由自主地扑

上前去,试欲拥抱。无奈小桃红机灵得很,轻盈地闪动着身子,你进我退,总保

持着二、三尺的距离,继而柔声说道:“老爷不要性急,一夜时间还长着呢!待

奴家先敬老爷吃上三杯老酒,再到床上陪老爷玩耍如何?”



  说着请老爷坐下,小桃红轻舒玉臂、拨动纤指,斟满了两杯葡萄甜酿,递与

章新一杯,说道:“桃花有幸,得到老爷宠爱,今日献酒一盅,略表谢意,望老

爷胸怀舒畅,玩得高兴!”在小桃红甜言蜜语的诱惑下,章新大悦,连饮了几杯。

这酒中也不知下了何物,章新平日酒量颇大,今日区区数杯,竟然撞了头脑,顿

时面红耳赤,气息翻滚,用那醉眼斜乜着小桃红,见她也是面泛春情,眼闪浮光,

酥胸微露,扭捏显骚。不觉心情激荡,难以把持,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腔贼胆,

不假思索冲上前去,把小桃红搂在怀里,不住地把手儿往她身上摸索,嘴儿朝她

脸上亲着。小桃红也是半推半就,随他上了牙床,宽衣解带,奋战起来。



  原来这小桃红,人虽长得娇媚动人,可自娘胎里就带来了狐臭的痼疾,丽春

院的老鸨儿将其买来,对外号称已用秘方将其治愈,其实不过就是在接客前用芝

兰香料又熏又抹,以香气掩盖臭味罢了。但不论怎样,近距离的贴身交媾,难免

仍有点滴残留的骚气袭人。为此漂客与妓院还打过架、干过仗。后来老鸨儿心生

一计,进门先灌上三杯老酒,酒中掺入少量迷魂药和春药,让漂客们在半迷糊状

态下,只看见花枝招展的容貌,忽略了狐臊恶臭的气味,不知不觉中了奸计,自

以为得到了无比快乐的享乐,一个个留连忘返,返而再来,大把银子落入了老鸨

儿手中,还恬不知耻、自鸣得意地认为独占花魁了呢!如今的章新正是这种已经

上当受骗,还自作多情的冤大头!



  章新老儿自老婆死后,一直过着独身的苦行僧生活,从未接近过女色,今日

开了荤,正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虽因年老体衰燃不起熊熊大火,却也是竭尽

全力,奋力冲杀。小桃红则是个天生的淫娃荡妇,无论童叟强弱都是来者不拒。

两人就在牙床上盘肠大战。正是:



  并头似鸾凤穿花,交颈如鸳鸯戏水,



  先将两朱唇紧贴,又把其粉面斜偎。



  枕边堆一片乌云,锦缎藏两性狂癫,



  樱桃口咿呀气喘,甜津液笑吐舌尖。



  传深情星眼朦胧,汗湿透酥胸连涟,



  涓涓露甘霖洒遍,细细浆留香人间。



  杨柳腰蠕动春浓,莺语声倾诉衷情,



  羞云雨万种妖娆,盟海誓带结同心。



  经历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云雨方罢,章新年老体弱,战斗方酣,就已疲惫不

勘,不觉沉沉睡去。小桃红则意犹未尽,偷偷从章新怀中挣脱出来,又去接那零

散客人。天明,又回到章新身边,侧身躺下。及至老儿一觉醒来,瞅见小桃红依

然美人在抱,温香软玉中夹杂着一缕女人的骚臭气味,更使他心动神荡。若不是

上工的时间已到,真舍不得与她作别。



  晚间,章新又来,因为有了预约,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如此三日,眼看一百

两银子打了水漂,这一年辛苦劳作赚来的工钱都付诸了东海。妓院是个钱眼子的

无底洞,两手空空是钻不进去的。好在这里的活计也已完工,赶紧收拾行囊,带

着无限的思念和向往,与小桃红难舍难分地回转霍山县老家去了。



  章新回到家里,但心中无时不在浮现着小桃红的倩影,昼夜失眠,茶饭无味,

衣带渐宽,为伊憔悴。未满一月,就情不自禁地独自跑到庐州府,到丽春院找小

桃红玩耍去了。如此这般,半年之内来回了四、五趟。前妻李氏省吃俭用、勤俭

节约攒下来的积蓄,也如流水一般花消了去。儿子继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本

想规劝父亲改邪归正,又碍于面子,不好启齿。本来嘛,家中财富都是父母亲辛

辛苦苦积攒起来的,晚年花费一点也无可非议,但把大批银子倾注在一个没有结

果的婊子身上,也确实划不来。继祖是个老实人,只知钻研手艺,不善攻于心计,

因而对父亲的行为也没有能力去阻止。



  这日,与伙计杨云、张秀在店堂闲聊,谈及此事无奈感叹一番。岂料杨云竟

说出了一番意想不到的解决办法:“这还不好办,干脆把小桃红娶回家来,遂了

老爷子的心愿,不就行了!”



  “这个——怕不好办!——”继祖有些犹疑不定。



  “是不是因为她是个妓女,伤了你们章家的面子?”张秀反问道。



  “那到不是,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书香世第、名门望族,不过是个低贱的手艺

人家,只要老爷子愿意,娶回家来也无妨。只是这小桃红是丽春院的头牌,身价

极其昂贵,要买她从良,没有几千两银子,怕是办不到的。我家这个小小的店铺,

就是倾家荡产,恐也难以达到啊!”



  “大哥休慌,据我了解,这小桃红虽则美貌超群,却有着一点残疾,故而尚

有空子可钻。”杨云进一步说道,“听说当年丽春院买她时,花了才不到一百两

银子,如今我们十倍给她,也就一千两准能拿下。这事就交给小弟去办,大哥在

家静听佳音吧!”



  商议妥当,继祖给了杨云、张秀两人几天公假,去至庐州府丽春院说合老鸨

儿,凭着二人三寸不烂之舌,竟然把事情办成。回来交差,向继祖禀道:“双方

已然谈妥,以一千两银子为小桃红赎身。”继祖又将此事禀告父亲,老儿正是求

之不得,欣然应允。拿出全部积蓄约八百两,继祖又从店铺的流水中凑了二百两,

付予二人。不出十日,一乘花轿就把小桃红抬进了章家大门。



  人们定会奇怪,小桃红时值年少青春、风华正茂的花季年龄,正是接客赚钱

的黄金时节,如此一棵摇钱树,为何能叫杨云二人轻易弄到手中?列位有所不知,

这个小桃红,虽然在丽春院挂着头牌,名声在外,身价也很高,一片求之难得的

走红之势。其实这都是老鸨儿利用她的美貌,故作姿态制造的虚假繁荣罢了!庐

州府当地人大多知道,小桃红出身自下三烂的低等私窑,是那种流氓、赌棍、烟

客、穷汉们才光顾的地方,和这流货色在一起厮混,难免染有各种性病。牵强附

会的说,她的狐臭,就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因此,虽然她长得美艳绝伦,大家

仍是心有余悸,爱而远之,退避三舍。只有那些过往商旅和外地来的打工者等,

不知底细的人,才被她的美貌及声名引诱得垂涎求欢,一旦知晓了内幕,也就不

再回头。所以,小桃红的顾客多是一锤子买卖。正因为如此,本着一棍子打死的

心态,把她的出场费定得奇高,极高的身价又使其人气飙升。老鸨儿也明白,如

此恶性循环下去,很快生意就会萧条。因此早就有打算,趁着正在风头之际,找

个有钱人,将她高价卖出,赚一笔是一笔。正好章新适时赶上了,当了个冤大头。



  杨云和张秀两人本来也是偷鸡盗狗、不务正业的混混,为了糊口谋生,凭着

能说会道,取得了继祖的信任,权且寄生在裁缝铺里当了个伙计。这号人物对妓

院行当的内幕当然了解一些。因此才胸有成竹、大包大揽为继祖去干这件事。一

是想从中落点好处,果然向老鸨儿陈述了厉害关系,双方达成了默契,以妓院净

得八百两成交,每人从中挣得了一百两的回扣。二是两人也垂涎桃花美色,只是

像他们这等毫无一点财富的流氓无产者,是根本没有能力去接近她的,若能将她

弄来家中,近水楼台就方便得多了,故而有这种积极性。



  王桃花进了章家门,随即与章新举行了婚典,章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娶

的又是个青楼妓女,也不宜大肆张扬。就请了街坊上的几个亲朋好友,喝了几杯

喜酒,送入洞房,就算成了婚。章新满足了心愿,继祖夫妻尽了孝道,杨云与张

秀二人阴谋得逞,自是皆大欢喜。杨云与张秀二人为了今后能更方便地接近桃花,

提出要拜章新为干爹,与继祖结为兄弟,章新正在高兴之际,又感谢二人的鼎力

成全,也就同意了。于是又操办了一次筵宴,三人烧香磕头,行了兄弟之间的结

拜仪式,再向章新夫妇行礼膜拜。说来好笑,三个三十多岁的儿子和一个二十八

岁的儿媳,向年仅二十三岁的妈妈跪拜,也是世间少有的趣事。



  婚后二、三个月内,章新与桃花亲亲爱爱、甜甜蜜蜜,父子婆媳和睦相处,

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十分美满。时间一长,新鲜感过去,问题也就暴露出来了。

章新是个老爷们,自有老头儿的乐趣。经常与友人在外猜拳饮酒,喝茶下棋,至

晚方归。遇到外乡人雇佣做裁缝活时,更是几日不回家来。几个儿子都在前店忙

活,家中一切事务都由儿媳刘氏掌管。就剩下个桃花在后院里无所事事,寂寞难

当。于是就尝试着到前店来和儿子们说说闲话,解解闷儿,顺便帮个小忙,搭个

下手,桃花的女红活计做得也还可以,锁个扣眼,缝个钮袢都很在行。继祖是个

老实人,桃花是自家继母,一家人说说笑笑也属常理,过去李氏母亲不也经常在

店堂里出入吗?所以并没有十分在意。可是杨云和张秀就不同了,他们本来就是

流氓成性的色狼,早就对桃花的美貌垂涎欲滴,如今她的出现于店堂,正好给他

们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于是献殷勤、灌米汤、捧臭脚,言语行动之中竭尽挑逗及

撩拨之能事。王桃花自幼生长在窑馆妓院,对男人的伎俩和把戏见得多了,难道

还看不出他们的所欲所为吗?可如今自己的身份是主母,只能强装出一分尊严。

但终究是个淫荡成性的妇人,日子长久了,也抵御不住两个干儿子的进攻,终于

成了人家的胯下之物。



  这一日,店堂之中只有桃花与杨云两人,杨云故意将量衣的木尺拨弄堕地,

砸在桃花脚面上。小小木尺,有何重量,无关痛痒,然杨云借机小题大做,口中

不住地道歉:“母亲大人,孩儿不孝,弄痛了你的脚面,实是罪则难逃,望母亲

恕罪。让孩儿来替你按摩按摩,舒筋活血吧!”说着就用双手捏住她的三寸金莲,

不断抚摩起来。



  桃花一看这架势,心中自是明白,笑道:“你这猴崽子,想吊老娘的膀子,

吃老娘的豆腐吗?”说完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裆下。



  杨云“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哎哟,哎哟!妈妈娘好狠心,踢

死孩儿啦!”



  桃花见杨云吃痛,赶忙过来慰问:“没伤到哪儿吧?”



  杨云趁势一拽,把桃花揽入怀中,两人抱在一起,都坐在了地上。杨云嬉皮

着笑脸说道:“妈妈的小脚真美丽,把孩儿踢得舒服死人了!”



  桃花赶紧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嘴朝门外一努,啐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大街之上行人如潮,你如此猴急,就不怕叫人看见!”



  “这么说,夜深人静,无人看见之时,就可以和妈妈亲近了,是吗?”杨云

淫笑着说道。



  “只要你有胆量就来吧,看老娘怎样消遣你!”桃花说完自往后面去了。其

实像这种打情骂俏的话语,小桃红在妓院时听得多了,习以为常,也没当回事。

心里还想着:晚上老爷子在家,你小子敢来调戏老娘,还不叫老头子一脚把你踹

出去,不炒了你的鱿鱼才怪呢。再说,你也进不了后院这门呀!我那儿媳刘氏可

是个精细之人,平日门户甚严,虽说是结拜兄弟,半夜三更也没有理由放你进去。



  过了数日,裁缝店接了一宗大买卖,六安县一家大户财主,为全家老幼置办

冬衣,为显示其财大气粗,乐善好施,凡长工、短仆、丫鬟、老妈子,人手一套,

量体裁衣,现场缝制,以做到合身合体。由于工作量大,且报酬丰厚,经商议后

决定,章新父子两人一同前去,估计也得二十来天才能回来。店铺中留下杨云、

张秀两人继续接待零星买卖。继祖更是特别关照二人,要格外照顾好继母和嫂子,

注意后院安全。这一叮嘱,到成了引狼入室,给杨云和张秀提供了进入后院的机

会。章新父子走后,二人果然未负重托,三天两头到后院向母亲及嫂嫂请安,嘘

寒问暖,做作一番。



  这日黄昏,杨云来到后院敲门,继祖的媳妇刘氏素珍出来,问明确认是丈夫

结拜兄弟后,开门迎入。先到刘氏屋中寒暄了几句,告辞出来,又到了王氏房中,

同样假模假似地问侯了一番,却久久不见离去。磨蹭了许久,方见杨云说道:

“那日白天,母亲说光天化日之下不太方便,今日天已晚了,四下无人,母亲就

给个方便吧!”



  王桃花一听,知道杨云要来纠缠,赶紧说道:“你这个猴崽子,到是机灵得

很,还没忘了那天的事,那只是随口开个玩笑罢了,你到当起真来。想你我虽年

龄相仿,却是母子的辈分,岂能干那乱伦之事,快快死了这条心,回去睡觉吧!”



  “母亲一句玩笑话,却让杨云思念了好几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再说我千

方百计窜唆得继祖父子替你赎身,买你来家,不就是为了能和你近水楼台亲热亲

热吗!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



  “你对我的帮助,你对我的感情,我都万分感激,但我决不能干对不住章老

爷父子的事啊!终究是他们化了银子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来的呀!”



  杨云见桃花一个劲地推委,不禁有些恼火,心想:你这不要脸的私娼淫妇,

别装模作样打扮成个冰清玉洁的贞烈妇人了,让我来揭揭你的老底,把你刺痛了,

原形也就毕露了,遂说道:“母亲执意忠贞不逾,孩儿也不敢勉强。只是听外间

人道,母亲腋下有一股奇香,能否让孩儿闻上一闻,孩儿立马就走!”言外之意

就是:别装蒜了,连你有狐臭我都知道,你先前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丑闻,我还能

不掌握吗?



  果然,立时桃花的脸色羞得绯红,结巴着说道:“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可千万别向外胡说八道!——我,我,我真没脸活下去了。”桃花本是个不

为人齿下三烂的窑姐儿,被丽春院包装了一层漂亮的外衣,才红起来的,才能引

得章老爷的宠爱有加,用重金为其赎身,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才能在人前抬起头

来。如若过去的丑事一旦公诸于众,眼前的一切,丈夫的爱,儿子的敬,邻里的

待,都可能会有所改变,所以显得十分慌张。



  “母亲大人放心,只要遂了我的心愿,我一定守口如瓶。”见桃花蔫了,杨

云的贼胆和淫心顿时增长了不少,立即一步蹿上前去,把她紧紧抱住,也顾不了

什么狐骚臭味,将脑袋向她毛茸茸的胳肢窝里埋去,嘴里咕哝道:“我就爱这骚

女人!”



  正因为王桃花的出身是个下等的妓女,故而男女关系糜烂之极,对性生活的

生理需求已经到了如饥似渴的境地。如今虽则感激章新为其赎身之情,却也为他

的年老力衰不能满足其性欲的要求而苦恼。杨云是个健壮小伙子,长得也很体面,

在其挑逗下,桃花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一股淫欲早已激起了熊熊大火,嘴

里叫着:“不要,不要!——只此一次,下次不可!”心里已是十二万分的愿意,

两人脸儿对着脸儿,嘴儿亲着嘴儿,舌儿缠着舌儿,手儿挽着手儿,一起上床,

宽衣解带,干起了好事。



  试想,两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女之间的苟合,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岂

不比那糟老头子要激烈得多。两人在床上整整干了一夜,意犹未尽,直到天明要

开铺子了,杨云才起身离去。两人私下约定,今后凡老头儿不在家时,三更左右,

待儿媳刘氏每日例行公事清查门户无误回房后,桃花即将后院门栓拔了,虚掩着

门,让他偷偷进来,不让任何人知晓。



  如此这般的过了二、三日。再说那张秀,见杨云夜夜不归,心生疑惑。一天

夜间,暗地跟踪,杨云方才进入后院,正欲回身拴上院门之际,突然冒出张秀来,

叫道:“好个杨云,偷偷摸摸,干得好事!该当何罪?”



  “嘘!”杨云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道,“轻声点,别叫嫂嫂知

道了,岂不鸡飞蛋打!”



  “何不将那刘氏也一勺烩了,以后张飞和李逵,谁也别说谁黑!”张秀更坏,

竟然想出了这么个恶毒的点子。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杨云恍然大悟,“刘氏美貌不在小桃红之下,

年龄也大几岁,更性感些儿。我两一人一个,玩起来岂不更加痛快。”



  “今日你我先和小桃红乐和乐和,再从长计议怎样引这刘氏上钩。”



  桃花见二人一同前来,早已心知肚明,已经和一个勾搭上了,另一个当然也

不能拒绝。于是三人或先后,或同时,桃花又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花样新颖繁

多,杨云和张秀二人也是乐得不知了东西南北。三人事毕,又一起商讨引刘氏上

钩之法。



  “我这儿媳,为人正经,深处内阁,除了出门买些家用物品外,很少与外界

接触,从未听说有什么桃红柳绿的新闻。不像我桃花,水性扬花,叫你们一逗弄

就缴械了,想勾搭她没那么容易吧!”桃花信心不足地说道。



  “是啊!这个刘氏,平日里一贯正围襟坐、目不斜视、寡语鲜言,贞洁烈女

的模样。万一抵死不从,闹出事来,不好收拾!”杨云也表示担心。



  “不然,不然!你们哪里知道,像刘氏这种在乎贞洁,又死要面子的女人,

一旦失节,是绝对不会把失节之事公诸于众的,是最能保密的。不信我们就来试

试?”这张秀比之杨云更是老奸巨滑得多,手段也更毒辣,“小桃红去把她诓来,

我们只须如此这般,定叫她服服帖帖地做一只温顺的小羔羊。”



  再说儿媳刘素珍,出身虽不高贵,却是个深谙妇道、举止端庄的妇人,对于

像桃花这类出自青楼,且行为轻佻之女子,自是鄙薄而无有好感的。既然住在一

个院内,桃花与杨云、张秀的幽会和通奸之事,不会没有察觉。刘氏是个精细的

人,心里盘算,一是她乃公公的续弦,自己的继母,面子上也不能太难堪,二是

自己一个女流,这种事情也不便管。只得看紧门户,洁身自好,待丈夫回来禀明

后再做计较。



  这日,天气晴朗,蓝天无云,艳阳高照,秋高气爽。若在平日,这样好天刘

氏定要相约几个邻舍大婶大娘,上街走走,置办些家用物品或饮料食物。但如今

丈夫不在家,为不致闹出什么意外事来,还是小心谨慎些,不出门为好。于是将

房门关好,在屋内做些女红消遣。忽听有人敲门,自门缝往外看去,只见继母一

人在门外站立,遂开门放她进来。问道:“母亲大人,不知来此有何见教?”



  “我说素珍啊!别老是母亲、妈妈、娘的这么称呼了,其实我比你还小四、

五岁呢?待人、处事、接物都还不如你有经验呢?今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好了!”

桃花满面笑意,净拣那好听的话说。



  “哪可不行!我可不敢废了章家的规矩,要叫公公和丈夫知晓,还不用家法

把我打个半死!”刘氏对桃花本无好感,说话当然也不客气,言外之意是告诉她,

章家是有规矩的,你可别胡作非为,犯了家规呀!“母亲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

还要赶着做我的针线活呢!”



  “素珍,你听我说,我是特意向你请教来的。想我王桃花,自幼生长在青楼,

没有受过教育,不懂得礼仪规矩,不知道如何待人处事。进这章家大门也已四、

五个月了,不知一言一行、所作所为,还有哪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你已在这家中

过了十几个年头,经验丰富,上下左右都夸你能干。还望姐姐能多多指教一二。”

桃花说得十分诚恳。



  “我哪有什么经验?真是愧不敢当啊!”素珍见桃花一片诚心,也不好意思

老是板着一张面孔,本想说几句客气话对付过去就完了。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间,

不吐不快,于是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到是想劝劝你,就是你和那杨云、张

秀之间,虽说是母子关系,也得有个分寸,这里可不是青楼妓院,说话办事都要

检点着些,免得叫外人说了闲话!”



  桃花一听,顿时羞红了脸,老大的不高兴,心想:“这个娘们的眼还真尖,

居然还是叫她发现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今天老娘就让你现了原形!”表面上仍

装出一付不但不生气,反而虚心接受的模样,说道:“姐姐说得极是,我也是过

去在哪种地方习惯了,今后真得多加检点才是。和姐姐说话,真是收益非浅,今

天天气又好,我就做个东,请姐姐到我的住处,准备几个酒菜,和姐姐小酌几杯,

让我能好好地聆听姐姐的教诲!”



  这个刘素珍为人正派,然也有着一个小小的毛病,即闲暇无事或寂寞之时爱

自斟自饮喝上两口,虽够不上好酒贪杯,却因酒量不大,也经常喝醉,行动就没

了准头。杨云、张秀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遣桃花前来邀约于她。如今见桃花请

她喝酒,也来了兴趣,消除了先前的隔阂,欣然同往桃花的住所而来。屋内早已

准备下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喷香扑鼻,馋虫子勾上来了,也不客气,入座就吃喝

起来,三杯入肚,话也多了,舌头也拐不过弯来,桃花又殷勤地灌了三杯,就神

魂飘渺,难以控制——



  待到刘氏清醒过来时,发觉早有一个强壮的男人爬在自己身上,把一条硬梆

梆的阳具在阴道里抽插,此人正是张秀。直到此时,刘氏方才觉醒,上当受骗,

中了人家的奸计。本想挣扎反抗,但手脚都被杨云及桃花按着,动弹不得。这时

体内的淫欲已被挑起,欲罢已是不可能了。也就只有忍气吞声地接受着他们的强

暴。



  事毕,桃花似觉有些内疚,然也无可奈何,只得好言劝慰道:“素珍姐姐也

别太伤心了,事已如此,木已成舟,就依天命,随遇而安吧!若不嫌弃,今后我

们四人就常在一起寻欢作乐,不比你守着一个清汤寡水的丈夫来得痛快吗?”



  张秀也恶语威胁道:“今后你从了我们还则罢了,要是有个三心二意,或者

把此事告诉你的丈夫,我们就即刻把你偷汉子的事公诸于众,叫你在这霍山县乃

至庐州府内都难以做人!”



  果然,不出张秀所料,刘素珍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终于不敢把这件事告知

继祖,且百依百顺地听从杨云与张秀的召唤,违心地干起那见不得人勾当。由是

四人轮宿,杨云宿桃,张秀宿刘,杨云宿刘,张秀宿桃,彼此意甚绸缪。



  章新父子这一次外出,月余方归。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日子

一长,有关小桃红等四人幽会通奸之流言日益泛起,也传到他父子耳中。他二人

认为:刘氏入章门已十数载,一贯正派无邪,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丑事来的;至于

小桃红,出自青楼,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妓女,在外人的引诱下,难免旧习难改,

误入歧途,但她也不是章新的正式结发妻室,不过是个花钱买来解闷的粉头,纵

使红杏出墙,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杨云和张秀这二个兔崽子却太可恶了,竟敢

欺侮到干老子的头上,长此以往,养虎为患,必遭其害。因此决定,瞅机会找个

茬,把二人辞退,这件事也就算完了。



  由于章新父子的归来,杨云、张秀与桃花、刘氏之间的游戏受到了干扰,当

然是心有不干的。于是二人密谋计划,设法要除掉章家父子,霸占裁缝铺子并两

个美人。这一天,杨云递给桃花一包药面,嘱咐道:“这是一包耗子药,你把来

下在章老儿的饭食里,毒死了老儿,你我就可以做长久夫妻了!”



  桃花终究是个柔弱女人,听到要她杀人,早已吓得手脚都软了,慌忙说道:

“章老爷于我有恩,我下不了手啊!何况老爷死后,后事如何处理?我也没有主

意。万一事不机密,泄露出去,我岂不成了个谋杀亲夫的罪犯了吗?那可是要骑

着木驴游街示众,千刀万剐的呀!我可不敢做这种缺德事。不如还是就像现在这

样,偷偷摸摸的,只要你我行事机密些,不被拿获,老爷对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杨云见桃花执意不肯,也觉得这个杀人的计划还欠周密,也就作罢了。



  这时已近年关,继祖禀明父亲,说要到外地收帐,顺便采购些年货回来。章

新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此番我与你同去,你去收帐,我却于半路折回。想那

杨、张二徒,见我父子尽皆离去,必来骚扰你家继母,晚间我突然出现,捉拿奸

情,羞辱他二人一番,天明即叫二人卷了铺盖滚蛋!”父子商量停当,各去准备。

继祖不知老婆刘氏也有染其中,就将此事告诉了刘氏。刘氏心细,寻思道:“自

己失身虽是被迫无奈,可一旦捉奸成功,我的颜面也是荡然无存!”于是天明之

后就将公公的计划全部转告给杨、张二人,本心只是告戒二人晚间不可再来。那

知二人一听,脑羞成怒,大骂老儿混帐:“我们尚未向你下毒手,你到要先来捋

虎须了!”怒气攻心,恶自胆生,二人议道:“既然老狗已知,何不先下手谋杀

之,免贻后患。”于是当即关了店铺,张秀回房拿了一把防身小斧,就同杨云一

起尾随着章新父子而来。



  章新父子走出县城不久就分了手,儿子往东去九公湾收帐,老子向西赴望江

湾会个朋友,傍晚时分再回家捉奸。临别之时,儿子嘱其父曰:“父亲晚间行事,

需当谨慎,他们都是些流氓成性的混混,父亲最好邀约了里长徐福和邻居萧华一

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咳!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怎能叫外人插手呢!传扬出去,你继母今后还

怎么做人呢?”看来章新还是爱着桃花,不愿伤害予她。



  “但我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继祖仍是有些担心。



  “不妨事的,他们是做贼心虚,我们是理直气壮,所谓邪不压正,怕他作甚!”



  且说章新到了望江湾,找了几个老友,说了半日闲话,见太阳偏西,即告辞

返回。年关之际,虽已是深冬季节,但地处南方的庐州府境,仍是草木葱茏,溪

流不冻。章新正在林间溪边,一路哼着黄梅小调,一面赶路。突然看见杨云、张

秀迎面走来,吃了一惊:“他二人怎么来了?”



  “哎呀!干爹。你年纪不小了,外出也不打个招呼?继祖怎么放心离你而去?

要是出点意外,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早知如此,我两抽个人陪你前来多好。现

在我们来接你回家吧。”章新正在纳闷:“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怎么知道我

当晚就要回家?”两人早已一边一个挟持着他进了密林。



  “你们要干什么?”章新挣扎着问道。



  “你这老狗,我叫你也死得明白!”两人露出了狰狞面目,“老实告诉你吧,

我两和你那相好的臭婊子以及你的儿媳早已勾搭在一起,你的阴谋诡计,就是你

那宝贝儿媳告诉我们的!许你不仁,就许我们不义!休怪我们无情,今天就是你

的死期,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说完,张秀抡起小斧照章新脑袋上劈去,也

许是第一次杀人,精神有些紧张,用力过猛,那把小斧嵌在脑骨中,许久拔不出

来。悠忽风动竹声,疑是有人路过。慌忙间将尸首连同小斧一起推入路边莲塘之

中,又恐尸体浮出,扔块大石下去压住。两人匆匆出了密林,回到家里。



  到得家中,天色已晚,两人摸入桃花房中,自谓得意,将前情告知于她。桃

花听得此言,心胆俱裂,想起老爷的好处,受到良心的谴责,禁不住潸然泪下,

泣不成声。张秀见了怒曰:“真乃妇人之见,你不想想,你我偷情苟且之事,若

叫老狗拿住,岂不送官查办,通奸之罪,非徒即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话虽如此,但谋杀亲夫可是要千刀万剐的哟!你们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推

吗?退一步说,若是邻里人等问起:”你家老爷哪里去了?‘叫我如何回答?

“桃花忧心忡忡地埋怨道。



  “这有何难,老爷外出访友,去到哪里,我们如何知晓?大家异口同声,一

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来个死不认帐,谁又奈何得我们!”杨云满不在乎地出

主意道。



  “不可,这样做法有些不妥,如今还有个继祖留在人世。”张秀不但心思慎

密,且心肠狠毒,“继祖尚在,这章氏的家产就落不到我等手中。那刘氏也就不

可能与我们一条心。”张秀思忖了片刻后,对桃花嘱咐道,“如今只有这么办了,

继祖回来,你先问他,他若不知,你即扭送他至官府,诬其为谋夺家产,杀害父

亲致死。若陷得他死罪,岂不两全其美!”



  “此计甚妙,可即依行。”杨云拍掌称好。事到如今,桃花也没了主意,只

得按他们说的办了。张秀又交代他两:“此计切不可让刘氏知之,恐彼言不谨慎,

反自招祸。”



  数日后,继祖收帐归来。桃花问道:“你父安在?因何不归?”继祖愕然曰

:“那日出门不多时,父子就分手了。我往九公湾收帐,父去望江湾探友,当晚

即回来了呀!”桃花忽地变了脸色,大声怒道:“你休得在此花言巧语,你说父

已归家,现在何处?因何不见?依我推断,定是你欲要独霸这全部家产,将你父

骗出家门,谋害在外,你道是与不是?”继祖自幼老诚,不善言词,被桃花无中

生有,横蛮取闹一番,气得满面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桃花扭住继祖,直奔

里长徐福家中,请他公断。徐里长见是人命官司,也不敢包揽独断,只得叫了邻

居萧华,一同将继祖和桃花等人押送至县衙,击鼓告状。



  霍山县李县主升堂问案,桃花将谋杀事具告,李县主问继祖道:“你父子虽

说不是亲生,但自幼抚养于你,恩比天高,你为何要忘恩负义,暗地谋死父亲,

如今尸在何方?还不从实招来!”



  继祖大呼冤枉道:“小人有下情回禀,望老爷明查。当日小人与父同出,半

路分行,小人往九公湾收帐,父去望江湾探友。说明当晚即归,不知何故至今未

见回来?继母诬我谋杀亲父,实是信口雌黄。想小人自幼蒙养父养母厚恩,抚养

娶妇,视如亲子,常思图报,尚无机会,安忍反目谋害,岂不猪狗都不如了吗?

望老爷细审详察,以明小人不白之冤。”



  县主又问桃花道:“你说养子谋杀亲父,又有何证据?一一道来。”桃花出

自市井,撒泼吵闹,胡搅蛮缠,两片嘴皮子也是能耐得很,不假思索就瞎话连篇

地说道:“此子向来不肖,吃喝漂赌,倾荡家资,养父每每嗔责于他,故而怀恨

在心。我家老爷曾几次对奴家言及,不愿将店铺托付于他,是他害怕惟恐不能继

承家产,这才将养父杀死。乞爷爷严刑拷究,逼他招供,追尸验葬,断偿父命!”



  县主唤里长徐福和邻居萧华上来问道:“继祖素来品行如何?”二人答曰:

“继祖素来行为端庄,从无浪荡事情发生,事父如亲。小人等不敢偏屈。”



  这李县主名叫李强,本是庐州府尹包大人治下的一名书办,由于为官清廉,

克己奉公,深得包公赏识,故提拔做了霍山县县主。任上也是吏治清明,刑罚不

苟。虽没多大学问,但在包公身边多日,耳濡目染,审案的技能却学会了不少。

如今听了双方的供词,又察颜观色地看了一阵子麻衣神相,心中琢磨道:“这个

案件有些蹊跷,主人外出访友,方才数日,在好友家中盘桓几天,也是常事,怎

么就一口咬定是被谋杀了呢?看这章继祖,白面瘦弱,老实憨厚,也不似那等为

非作歹的坏人。再说章家店铺,早已在他掌握之中,谋财害命之动机,实是有些

牵强。再看这桃花,满面春色,眼露淫光,本就是个妓女出身,俗话说:婊子无

情、戏子无义,章新年老,她又年少,是她红杏出墙,勾结奸夫,谋杀亲夫,也

未可知?”思来想去,也都是些推测、判断,做不得定案的证据。回想当年,包

大人审案之机智巧妙,忽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计上心来,将惊堂木一拍,叫

那捕快头目上来:“汪胜、李标听令,命你二人带领捕快衙役,遍访章新去过之

地、熟识之人,密查旷野荒郊、山里林间,三日内务必找到章新,活要见人,死

要见尸。”二公差领命下去。



  李县主转身对继祖喝道:“你这小子,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偏要干这偷鸡盗

狗、杀人谋财的勾当。三日之内找到你父还则罢了,否则你这杀人的罪名就坐实

了。左右与我重责三十,再打入死囚牢!”众衙役一声吆喝,将继祖掀翻在地,

“辟里啪啦”一顿板子。公门中人习惯于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从李县主的神态

看出,知是假打,就都把那板子高高举起,狠狠砸下,却多击在地板上,震天价

响,却很少触及皮肉。反把小桃红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多说一句,

生怕惹火烧身。责毕,取面长枷将继祖锁了,继祖大呼:“冤枉!”但李县主不

闻不问,径直发往死囚牢里去了。



  打了继祖,又对徐福、萧华申斥道:“你二人定是受了继租买嘱,胆敢前来

做此伪证,本该各责二十,念你等年纪大了,姑且饶过,快快回去,再不可来此

参合!”两人惶恐,唯唯诺诺,下堂回家去了。李县主这才缓过神来,好言抚慰

桃花道:“你先回家歇着,待我破了此案,问明了真凶,定还你一个公道。”王

桃花喜不自胜,连忙叩头恭维道:“青天大老爷真是神仙慧眼,把那贼子的狼心

狗肺全都看穿了,大老爷是个好人,今后定当多子多孙、多福多寿、升官发财、

万代公侯。”



  退堂后,李县主又把捕快头目汪胜、李标叫到后衙,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二人就尾随着桃花,直奔章家裁缝铺而来。眼看天色黑暗下来,二人商量了一下,

就翻墙上房,齐往桃花住房屋顶上埋伏着,静观动静。果然不出李县主的预料,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了。



  先是儿媳刘氏,进了继母屋内,跟着发出阵阵悲伤啼哭的声音。后来杨云、

张秀也先后进到屋内,又是一阵开怀大笑传出。汪胜与李标在屋顶上揭开了一块

瓦片,朝内窥之。见两男两女共席饮酒,桃花正在绘声绘色地将那公堂审案的情

况描述于众,说到县主将继祖重责三十大板,打入死囚牢时,张秀大笑道:“非

我妙计,焉有今日!继祖一死,我等高枕无忧矣。”



  桃花尚有些不放心,说道:“老爷给衙役限了三天时间,寻觅章新,活要见

人,死要见尸。三天无果,就认定继祖谋杀成立,死罪难免。不知你两将尸体放

在何处?是否隐秘?不要被他们发现了,又生枝节!”



  杨云答道:“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那老狗的尸体已被我们扔在莲塘深

处,又用大石压住,不消几天就腐烂得不成人形了。哈哈!”



  众皆笑乐,惟刘氏不悦道:“你等在此快乐,可我丈夫却在监中无辜受刑,

心上何安?”



  张秀笑道:“只要你我四人能长久享此快乐,管他则甚,何况他的命也不长

了。来,来,来,大家饮此一大杯,好赶早去行些快乐事儿。”说着干了一大碗,

趁着酒性,一把抱住刘氏,就把那臭嘴向她脸上吻去。刘氏心中有气,嘴里又说

不出来,只得任其蹂躏。



  桃花的性欲已被挑起,忘乎所以地说道:“人说李老爷为官清明,却原来也

是个昏官。倒成全了我们的好事!”就一头栽到杨云怀中。下面该发生的事,就

不堪入目了。



  汪胜、李标赶紧回衙,将此情况向李县主报告。县主听后大怒,即刻击鼓点

兵,齐奔裁缝铺而来,将前后围定,冲开前门,一涌而入。



  且说桃花与杨云,刘氏与张秀四个人,成两双,捉对儿在云雨中战斗着,正

杀得酣畅淋漓之际,突然官兵破门而入,四人尽皆愕然,不明风从何起,一时不

知所措。杨云还未来得及把那杆长枪自桃花秘眼里拔出来,就被一条麻绳将一对

赤裸的肉体绕圈儿捆上了。张秀精灵,爬起来夺路要逃,被汪胜使个绊腿,一跤

栽倒,也被捆作了棕团儿。这边刘氏也叫兵士五花大绑了,四个狗男女被抬的抬,

拽的拽,拖的拖,一起押往了县衙。



  次日天明,从死囚牢中放出继祖,好言抚慰后问道:“你父与你分手时,说

过要往何处去?”



  继祖言道:“往望江湾访友,当晚即归。”



  县主又问道:“霍山与望江湾之间路途你可熟悉?”



  继祖答道:“小人经常往返此间,沿途景物十分熟悉。”



  县主问道:“路间可有一座莲塘?”



  继祖思忖良久后道:“只在里面密林深处有一莲塘,却不在路边,因此少有

人到,水不深,也就一人多高。不知大人为何问及此地?”



  县主摇首叹道:“你父尸首即在此莲塘内!”



  继祖听后放声大哭,县主即命他引路,亲自带领衙役、捕快二十来人,来到

莲塘,果然偏僻,人迹罕到。也是天网恢恢,杨云、张秀等人恶贯满盈,天理不

容,这莲塘面积不大,水也不深。十几个壮丁下水同寻,不消一刻,就摸到一块

大石,石下果然压着章新尸首,取起抬上岸来,见脑后嵌一小斧,斧把上还凿着

张秀名字。县主问道:“这张秀何许人也?与你家有何瓜葛?”继祖一一作了解

释。李县主不禁“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这个案件就水落石出了。”可不,

通奸是在现场捉到的,害命是案犯亲口说出的,如今又有了人证物证。通奸杀夫,

谋财害命的事实也就确凿无误了。



  第三日早晨,县衙升堂,在一片“威武”的吆喝声中将妇男四人押上公堂。

不待发问,就命衙役将杨云和张秀拖翻在地,把两人狠狠地各打了四十大板,只

打得两人皮开肉绽,叫苦连天。直到现在,他们还蒙在鼓里,不知事已暴露,仍

狡辩道:“老爷饶命,不要打了,不知我等身犯何罪?惹得老爷如此生气,说个

明白,我等也死而无憾。”县主命人将杀人的小斧掷于二人跟前,方才恍然大悟,

一时心慌意乱,无言可答。



  县主见他二人仍不言语,死赖到底,心头大怒,喝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

烫,来啊!夹棍伺候。看是你们的皮肉硬,还是我的棍棒强?”



  衙役们一声吆喝,当堂夹起。二人疼痛难当,苦刑难挨,只得哀求道:“老

爷饶命,我等愿招。”乃招道,“小人等与桃花有奸,已被章新老儿知觉,恐有

后祸,故而杀之。”即将如何通奸,如何定计,如何杀人,如何嫁祸于继祖之经

过,全部一五一拾坦白交代无遗。



  李县主摇头叹道:“你二人也太愚蠢得可笑,既知奸情已被察觉,恐有后祸,

殊不知杀人之祸更大。看来你两是叫死鬼缠身,失却了理智,生生地要往死路上

奔啊!来人呀,将此二犯每人再重责四十,押在一旁听判。”说完,众衙役再次

将杨云及张秀放倒,又各打了四十大板,只打得血肉横飞、昏迷数次。



  县主这才转向桃花,问道:“通同奸夫,谋杀亲夫,你这妇人的心也忒狠毒

些了吧?”



  整个审讯过程,桃花都看在眼里,早已吓得三魂少二,七魄丢三,一个劲地

叩头如捣蒜。嘴里念叨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妇人也是鬼迷了心窍,受

到这两个贼人的欺骗,失身于他,如今已是悔恨交加。但谋杀亲夫之事,却非小

妇人的主意,都是他二人操谋,杀死后奴家方才知晓,如欲阻拦,已来不及了,

望爷爷明查,开恩饶了小妇人吧。”



  李县主把惊堂木一拍,怒声喝道:“既知丈夫被害,就该即时前来县衙告发,

为何又与二贼串通一气,由你出首欲陷继祖于死地?回想上次在公堂之上,你那

神气活现,胡编乱造,满嘴喷粪的姿态,能说你是无辜的吗?”说得桃花无言以

答,“似你这等泼辣贱妇,实在可恶,左右,将这淫妇与我剥去了裤子,重打三

十,起在一旁待判。”众衙役如狼似虎般吼叫着出班,将桃花按倒在地,扒下了

半截裤子,露出粉嫩的细白屁股,一板子下去一道红印,第二板子肿高了一寸,

不消几下,就开了花。桃花虽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但瘦弱的身子也经不

起这等酷刑,只打得她呼天喊地、哭爹叫娘,稀屎臊尿喷了一地。



  将桃花打罢了起在一旁,又问刘氏道:“你与继祖,夫妻十数载。难道就无

有一点恩爱,竟然伙同贼人,同谋陷夫,你心何忍?”



  刘氏自知罪责难逃,乃供道:“大老爷明鉴,此事小妇人实未同谋。先是继

母与他二人有奸,被奴撞破,乃设计迷奸于我,挟制塞口。奴恐事露,颜面无存,

不得不从。其后他们用计谋杀公爹,诬陷丈夫,小妇人俱都毫不知情,乞望爷爷

弄清原委,恤我罪过。”



  县主道:“起先为他人挟制,后来应该将实情告知夫婿。虽未同谋,也不宜

委曲从事。看来你也是罪有应得,起过一旁听判吧。”



  又将继祖叫上堂来,好言慰问了一番:“为使贼人放松警惕,无意中吐露实

情,不得不如此做作,让你受委屈了。赏银三十两,当堂释放!”



  最后,李县主把惊堂木一拍,起身判曰:“杨云、张秀二人不合与王氏桃花

勾搭成奸,为色起意,为财昧心,合谋杀害干爹章新,又嫁祸他人,罪当斩首。

王桃花通同奸夫,谋害亲夫,依律凌迟。刘氏虽未同谋,但通奸陷夫,罪不可赦,

减等拟绞。以上判决,待上报刑部批复后执行。”宣判完毕,一阵吆喝,将四个

男女,分别上了木枷,锁上脚镣手铐,押往死囚牢中待刑去了。



  风流俊俏的,原丽春院的头牌妓女小桃红,因谋杀亲夫下了大狱的消息不胫

而走,犹如一声春雷炸响了庐州城乡。小桃红的美艳是人所共知的,其身价之高

也是人所共闻的。当年求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如今一落千丈,自然诱惑了不少好

事之徒。首先是和县衙有些关系的官员,借办公的名义或私情的照顾,偷偷摸到

死囚牢中,在栅栏外面窥视她的容颜,无不惊叹其姿容的美丽。跟着又引诱来了

官员的家属和亲友,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监狱,使看监的典狱及狱卒紧张起来。因

为庐州府尹包大人治监条例森严,生怕因此事获罪而丢了差事,只得向李县主禀

报。县主思忖了半日,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过去不是曾有过将

一些淫妇、破鞋等人拿来公开站笼示众的先例吗?不如从正月十五日开始,于女

监院内将小桃红公开示众三日,让大家自由观赏,岂不是既未坏了包大人的规矩,

又满足了人民大众的愿望吗!主意一定,就贴出告示,消息传开,奔走相告,四

乡八寨,人如潮涌,都来观看。小桃红被露天绑缚示众,还要摆出各种造型,自

是十分辛苦,为了不致伤害她的身体,规定每日展示四场,每场不得超过半个时

辰,每场每人收银五钱。



  第一场将小桃红赤膊裸露,大张四肢,暴露着女性隐秘之处,捆在刑架上示

众;第二场则改用四马倒躜蹄的捆绑;第三场又改用倒栽葱式的悬吊;最后一场,

最具观赏,将小桃红四肢伸展开来,上了鼻钩、舌夹,在乳头上栓了铜铃,再把

小阴唇拽出来,挂上秤砣,将一个花朵般的美丽肉体作弄得丑态百出。观众个个

看得兴高采烈、心旷神怡,可怜小桃红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痛苦万分。又有什么

办法呢?谁叫她行为不端,犯下了大罪,成了阶下之囚,笼中之兽,只得身不由

己地任人摆弄了。



  两个月后,刑部批复到达,批曰:“查王桃花谋杀亲夫一案,事实清楚,证

据确凿,案犯均已供认无误。现特此批准,着霍山县县令李强监刑,于近日内从

速将四名罪犯就地处决报来。”



  这一批复,倒让李县主有些为难。因为霍山不过是个只有几万人口的小县,

多以务农为生,民风淳朴,故而长年来犯罪率极低,重犯更是寥寥无几。因此县

里从来没有准备过杀人的刑场和刑具,也没有刽子手的编制。以往偶尔判决过一

半个死刑的囚犯,也都是押解到庐州府去行刑。如今刑部回文要就地处决,而且

一次就是四个,还斩、绞、剐俱全!李县主束手无策,只得亲自前往庐州府,拜

见包府尹,请求将人犯移往庐州府执行。不料包大人外出巡视去了,只见着留守

府衙的护卫张龙和赵虎,二人听了李强的言语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张龙道:“想你一个霍山小县,能承担如此大规模的刑场处决活动,还是包

大人替你争取来的呢!你可别辜负了包大人对你的栽培和提携啊!”



  赵虎也道:“你不仔细想想,你们将小桃红公开示众三日,招来了多少观众,

赚了多少银钱?凭着小桃红在庐州的名气,处决她的时候,还不会引来成千上万

的游客,收入成千上万两银子!这可是个千载难逢、不可多得的商机,你还要放

弃,岂不真是个大傻冒了吗?”



  “可是我们县小,既无刑场,又无刽子手,连游街的木驴都没有,刑场杀囚

可不是闹着玩的,法度森严,人命关天呀!要是出点纰漏,吃不了我也兜不住啊!”



  “说你傻,你还真傻!把个死人救活不容易,把个活人整死还不易如反掌吗?”

李强和张龙、赵虎过去都是在包大人治下,一个锅里吃粮的伙计,说话素来很随

便,“你们霍山也不是京城、州府,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谋逆大案,杀的也不

是什么皇亲国戚、官僚富贵,几个小小老百姓,那来那么多的规矩?把人头砍了

就是斩,用绳把人勒死了就是绞,至于剐嘛?好歹从身上割几块肉下来,弄死了

不就完了!只要大家看得高兴,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县主总算不需此行,虽未见着包府尹,却也从张龙、赵虎处取得了一些真

经,吃了定心丸,胸中有了棍棍。回到霍山县,叫来汪胜和李标,命二人做行刑

准备,三日后斩杀囚犯,并充当刽子手。两人听后吃了一惊,忙说道:“哎哟!

我的青天大老爷,叫小人们打个架,跑个腿,捉个人,小的们在行,叫我们去刑

场杀人,可真是为难小人们了。老爷开恩,饶了我们吧!”



  “说你们傻,你们还真傻。把个死人救活不容易,把个活人整死还不易如反

掌吗?”李县主把从张龙、赵虎处听来的话全部趸给了汪胜和李标,两人听后稍

有宽心,却仍忐忑着,但上司命令,不得不遵,只有下去准备了。汪胜和李标从

县衙出来,仍是心存疑虑,就找到一个曾在公门当差,如今年老退休,寓居于霍

山的老衙役,向他讨教。一席教诲下来,两人如获至宝,依言准备去了。



  三天很快过去。行刑之日,天刚发亮,旭日东升。汪胜、李标二人引领着二

十几个捕快衙役,携带着事先准备的押囚刑具,来到监狱。李县主命都头率领着

五十个兵卒,早已荷刀执枪地在那里布岗了。一行人先到男监,提出杨云和张秀,

剥去了上衣,用麻绳五花大绑了,插上斩标,押在一旁候着。再到女监,提出刘

氏,这刘氏,到有自知之明,深知干出这等丑事,再也无颜活在世上,不如早早

死了痛快。所以心平气和,主动展开手臂,任人捆绑。汪胜、李标一边一个,把

麻绳往她脖子上一套,抹过双肩,拢起二臂,这两人乃是捕快出身,杀人是外行,

绑人可是拿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刘素珍捆了个结实,也插了标子,押在一旁。



  最后才把桃花从死牢里提出,这可是众望所归,众人瞩目的人物,也是此次

行刑的主要目标,因此在场所有人的百十道目光一齐朝她射去。可惜,大失所望!

原先那个青春靓丽、活泼可爱的小桃红,经过长期的监禁和临刑前的神经紧张,

如今已是:花容惨淡发髻乱,娇嫩四肢已痉挛,玉体颤抖魂魄散,颜面苦涩柔肠

断。犹如一条抽去脊梁骨的癞皮狗,若不是左右叫狱卒挟着,早就瘫软在地了。

那边有人抬过一张条凳,这是按老衙役给出的主意,前日雇了个木匠,用一块三

尺宽、一丈长的木版,钉上四条腿,临时充作游街的木驴而制作的。众人将小桃

红剥得赤条条的,抬起躺放在条凳上,把手脚四肢扯开,分别绑在四条凳腿上。

又在肩上腋下、膝弯腿根处捆绑了几圈,拽一拽,结实了。才将她的青丝长发绾

成一束钉在条凳的一端,再把那亡命招子插在发束之中。由于条凳做得长大,这

样一来,小桃红的身体就被完全伸展开来,连腋毛、阴毛,以及女性最隐秘的私

处全都暴露无遗。



  这一系列的操作过程,势必要触及到她的皮肉,但这也并非是不能忍受的痛

苦,然而小桃红却故作姿态,装模作样地大声呼喊和玩命挣扎,以骗取人们的爱

怜,不料适得其反,倒引起了大家对她的厌恶,下手就更重了些。当最后把两根

木棍使劲插入她的肛门和阴道时,她更是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叫。



  那边推过一辆板车,众衙役把她连凳带人一同搬起,竖直地立在板车上,小

桃红也就成了一种大张四肢捆在条凳上示众的姿势。这时她全身的重量,仅靠着

几道麻绳的束缚而支撑着,绳索勒着肌肉,撕扯着四肢的关节。真正的痛苦开始

了,小桃红反到叫不出声来,因为她的全部意志力都要用来抵御周身的疼痛,口

中只剩下无意识发出的呻吟声了。



  至此,一切都准备就绪,专门请来的几个民间从事婚丧嫁娶活动的吹鼓手,

奏起了一曲发丧出殡的哀乐,兵卒、公差们按着斩、绞、剐的顺序,将人犯推出

监狱,游街示众!



  张龙、赵虎说得不错,小小的霍山县,赶上了个小有名气的妓女小桃红的行

刑大典,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的确是吸引了大量的观光者。自那行刑的告示贴

出之后,人们奔走相告,百里之内都有游人陆续前来,衣食住行自然一样都不能

少,因而霍山县仿佛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庙会,大小客栈旅店已是人满为患,饭店

食堂也是生意兴隆,土特产品俱都销售一空,霍山县的商家因此而着实地赚了一

把,县衙的税收也随之猛增。李县主尝到了甜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行刑这日,正是这次活动的高潮,霍山县本来不大,东南西北四条马路组成

一个大十字,眼神好的人一眼就能从东望到西,从南看到北。在十字路口中央,

用石头、泥土筑了个五尺高、丈平方的平台,就成了临时的刑场,也照顾了四方

八面观众的视觉所及。这一日,从天刚蒙蒙发亮之时起,霍山城内就已是人山人

海,挨肩接肿,连邻街的房顶上、树杈上都堆满了人。人们想的、说的、议的、

论的都离不开小桃红其人。依惯例,凡是处决有几分姿色的女犯时,观众们虽然

会做出许多仇恨、咒骂、讥讽和嘲笑的行为,但由于女犯的美丽,总能博取一些

爱慕、惋惜、怜悯和哀叹的声音。可是这一次却是大大的例外,小桃红长得不能

说不美,其境遇也不可算不怜,但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好话。有人说:她长

了一股骚狐狸的臭味;有人说:她在下流的妓院中染了一身花柳和梅毒的性病:

有人说:她谋杀亲夫,有着一付恶毒凶狠的黑心肠;有人说:她恩将仇报,是个

无情无义奸诈邪恶的淫妇。再说,能够抛弃生活而到此地来凑这份杀人的热闹者,

大多是游手好闲的恶少,或是不务正业的流氓,玩弄漂亮女人是他们的嗜好和习

惯。因此,许多人早已准备好了一些恶作的办法要来消遣和作弄这个年轻漂亮、

却又风流淫荡的女死囚小桃红。



  小桃红游街的囚车,出现在霍山的大街上,立即一次又一次地遭受到观众发

起的暴风骤雨般的袭击,泥土瓦块、破东烂西都朝她赤裸的身上砍去,顿时就把

她弄了个灰头土脸。接着又是阵阵来自四方八面的沮咒、漫骂、嘲弄和讽刺:

“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臭娘们儿!”、“恩将仇报心狠手辣的小淫妇儿!”、

“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的刁蛮恶婆娘!”等等,凡是对女人来说最恶毒的贬义词儿

几乎都被用尽了。但是无论是打是骂,对于小桃红来说都已是不在乎的了,因为

临刑前的她早已被这森严的场面惊吓得思维迟钝,肉体的疼痛已使她无暇它顾了。



  其实,据一些老牌的刽子手说,女犯游街时最难于忍受的,一是赤身裸体的

羞辱,这是对她们精神的打击;二是阴道中木棍的抽插,这是对她们身体的攻击。

但是对于小桃红来说,本就是个千人骑、万人操的下等妓女,这些刑法不但不是

羞辱,不是痛苦,反而是一种刺激,一种享受。因此在整个游街的过程中,并未

出现人们事先期盼的那种痛苦得不能自制,淫荡得不能自拔的精彩场面。但是人

们仍是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在那里笑着、跳着、叫着、闹着,因为他们终究看到

了小桃红美貌多姿的真人实影,窥见了女人神秘隐蔽的私处器官,听到了她莺歌

似的娇喘啼叫和燕舞般的忸怩作态。



  闲话少说,让我们回头来看看,如今囚车上的小桃红,是个怎生的模样:



  黑幽幽鬓发污脏,袅娜娜身躯剥光,



  雪蓉蓉两臂捆绑,玉琢琢双腿垂放,



  细捻捻腰肢扭荡,酥盈盈胸乳摇晃,



  白嫩嫩脖颈汗淌,鲜艳艳樱嘴叫嚷,



  粉莹莹脸蛋忧伤,红喷喷腮颊变黄,



  翠弯弯蛾眉悲怆,光溜溜杏眼泪汪,



  香馥馥淫器肿胀,白腻腻胯下流浆。



  霍山县小,东西南北四条马路,哪一条也未超过一里路长。虽则沿途观众如

潮、阻塞拥挤,游街队伍行进得很缓慢,有一个多时辰也就游完了。将死囚押到

刑场后,看看插在刑场中央的竹竿,还正立竿见影,说明杀囚的时辰未到。于是

就把捆绑桃花的条凳从板车上抬下,立在一旁,任人欣赏。其他三人则俯首低头

跪在那里等待。



  忽听一阵悲泣之声传来,原来是章继祖与刘氏告别来了,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泣不成声,不忍分离。一会儿杨云、张秀也和刚从老家桐城赶来的妻子儿女相会

作别,阵阵痛哭号啕,不绝于耳。惟独小桃红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以

前妓院中的几个好姐妹,也因她的从良嫁人而心生嫉妒,早已没了来往,如今她

是个挨剐的死囚,更没人敢来理她了。此时此刻的小桃红,内心也是十分地惆怅

与感伤,回想自己一生短短的二十三年间,虽然也有被人们视为珍宝,加以爱护

的时候,但那也只是鸨母的利用和漂客的玩弄。惟一真诚爱过她的人,就是用重

金为她赎身的恩公章新,而正是因为她的不贞,才坏了恩人的性命。思前想后,

抚今追昔,小桃红追悔莫及,无地自容,痛恨自己无情无义,恩将仇报,连猪狗

都不如也,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脸儿一阵阵发烧,游街时被折磨变得腊黄的双

颊,又透露出一丝红晕。观众看在眼里,却不明原委,还以为她春潮泛动,淫心

又起,于是在一片怒吼及咒骂声中,无数砖头、瓦块向她袭去。就连杨云和张秀

的亲属们也认定了,是她这个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男人,才使她们遭此厄运、家

破人亡,也纷纷跑过来,扇她的耳栝子,唾她的吐沫液。刑场上起了一阵骚动。



  终于等到了立竿无影的时刻,衙役们点燃了几个麻雷子,放了几个响炮。那

边监斩的席棚里,李县主高叫道:“午时三刻已到,快将死囚处决报来!”在阵

阵擂鼓声中,衙役们挟起杨云和张秀,上了刑台,一个面东,一个朝西,相背跪

好,拔去了斩标。汪胜与李标,一人负责一个,二人都是赶鸭子上架,临时冒充

的刽子手。汪胜力大,一刀下去,杨云的脑袋就飞滚出去了一、二丈远。李标力

弱,接连砍了三下,才把张秀的人头砍下,这也是张秀心肠太毒,老天有眼,让

他多吃了几刀的苦楚。



  接着,又是一轮鼓响,刘氏素珍被押上刑台,朝北跪下,拔去标子,撩起长

发,露出面孔。先前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桃花身上,刘氏俯首低头,用长发遮

着颜面,看不真切,没引起人们的重视。如今可算看清楚了,这刘素珍虽不及桃

花娇媚俏皮,却更多几分端庄秀丽,绝对是个美貌妇人。顿时人群中暴发出一阵

鼓躁和喧哗。只见一名衙役站在身后,把一只脚朝刘氏裆下伸去,贴着屁股向上

一抬,刘氏就自然地挺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汪胜和李标一边一个,把绞索套

在了她粉嫩的脖颈上,一边插上一根短棍,慢慢绞动起来。不大一会,她就感到

呼吸不畅,头脑发晕,眼前冒出许多金星,嗓子憋得干咳了几声。正在难以忍受

之际,忽地绞索又松活了,刘氏本能地大口喘息了几下,脑袋清醒过来,两眼流

着泪珠,向汪胜与李标哀求道:“二位大爷,行行好,别折磨奴家了,让我痛痛

快快的死了吧!”汪胜道:“国家法度,不敢偏废,三绞毙命,乃是规定!”李

标也道:“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你就忍耐着点吧!”



  第二绞开始了,刘素珍的面孔涨得通红,杏眼圆睁,樱口大张,嘴角也渗出

了血痕,眼看着即将断气,绳套又放松了。刘氏用乞怜的眼神望着刽子手,吃力

地倒着气息,已经发不出声了。跟着进行了第三绞,刘素珍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个

紫茄子模样,眼球突出眼眶,一条香舌伸出嘴外,足有三寸长。突然听得一声屁

响,屎尿齐喷,喉咙里一声“咯登”响动,断了气息,一股香魂,脱腔而去,飘

飘渺渺,飞往了天国世界。



  最后,只剩下王桃花一个死囚了,今天到这里观刑的群众,大多是冲着她来

的,是今天行刑的主角。因此,当衙役们将她连同捆绑她的条凳一起抬上刑台,

面南背北地立在那儿时,四周的群众沸腾了,不由自主地叫嚷着、喧闹着,向刑

台涌去。那几十个弹压的兵卒,根本阻止不了这股汹涌的洪流,很快就淹没在人

群之中,失去了维持秩序的作用。李县主等官员,吃惊不小,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急忙下令:“汪胜、李标,快将死囚杀了!快!快!”只要死囚一死,杀囚的任

务就算完成,大家也就没有责任了。好在群众也都有自知之明,知道扰乱刑场秩

序,罪不可赦。挤到刑台边上,挤不动了,也就适可而止,刑场才又平静下来。



  汪胜、李标二人,也不敢怠慢,赶紧从鞋套里拔出事先磨得蹭光瓦亮的牛耳

尖刀,逼近了桃花。为他们出谋划策的老衙役曾说过:“凌迟女犯,关键的是要

割去她的性器,才能激起群众的兴趣!”所以他两决定,就从她的两只乳房开刀。

小桃红眼见泛着青光的刀锋,带着一股寒气,即将触及到自己的皮肉,在神经高

度的紧张之下,打了一个冷颤,昏迷过去。汪胜和李标,一人揪住她的一个奶头,

同时用刀向乳房的根部割去。突如其来的刺痛,使小桃红又清醒过来,眼望着两

把尖刀插进了自家身体,渗出一片鲜红的血液,顺着洁白的身躯,分成几缕流淌

下去,虽尚未感到十分疼痛,也不由自主地大声呼号起来。在李县主的催促下,

二个刽子手也想快速将其乳房割下来,但终因平日缺乏训练,技艺太糙,力不从

心,来回拉锯了十几下,才把小桃红一对丰硕的大奶子割离身躯。越来越激烈的

阵阵疼痛,迫使她忘乎所以地大声惨嚎,声色凄厉,表情悲苦。配合着刽子手切

割的节奏,刑台下面的观众也呼喊和吆喝着,伴随阵阵欢笑吵闹,组成了一台庞

大的露天演唱会。



  刑台上的刽子手们仍在继续忙碌着,汪胜用尖刀在小桃红裆下割了一圈,准

备取下她的外阴和屁眼,可惜他不懂得人体各部位的结构,竟然连子宫和卵巢等

内生殖器官一同拽了出来。胯下开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腹腔里的肠子和内脏也跟

着冒了出来,挂在裆下。极端的痛苦使她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聚集了全身最后

的一丝气力哀告道:“快杀了我吧,我实在忍受不了啦!”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李标见状急忙过去,将尖刀插入她的胸口,往下直割到阴部的创口,豁开了

肚皮,顿时五脏肚肠全都涌了出来,跌落于地下,溅起滴滴血雨混杂着浓烈的腥

臭气味,撒向四周。站立在刑台近旁,原以为占据了一个极佳观赏位置而自鸣得

意的人们,此时星星点点的血污飞溅到身上,想要退缩回避,却因人群的拥挤而

无法移动,才感到后悔莫及,从而发出句句沮咒和漫骂。也有一些人,为能沾染

上一点美人身上的污秽和粪便而引以自豪,还恬不知耻地向人炫耀呢。



  开膛剖腹,肝肠坠地的刑罚比先前割乳挖阴要残酷、血腥得多,但桃花却不

像刚才那样疯狂的挣扎和喊叫了,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已使她的体力消耗怠尽,

再也没有能力去做那些无谓的举动了。剩下的就只能是浑身的颤抖和柔弱的呻吟。



  那旁台边站着一个汉子,对汪胜说道:“老总爷,这小桃红有脏病,割掉阴

器,理所当然。但她还有狐臭呢,应把腋窝也挖了才是啊!”汪胜听了,即刻向

前,用尖刀将小桃红腋下带腋毛的两块软肉挖了下来,顺手扔给了那说话的汉子,

那人如获至宝,揣在怀里。立时四方八面喊声雀起,纷纷嚷道:“我来一块!给

我一块!我也要一块!”汪胜、李标“哈哈”大笑,又在她肩上、臂上、腿上、

臀上割下大大小小许多肉块,并使劲抛下台去。观刑的人群,有的怕血污沾染了

衣服,纷纷躲避;有的则如同抢夺绣球似的争先恐后地前去争夺。一时间刑场大

乱,席棚中监斩的官员、刑台上的刽子手和四周的衙役反倒成了欣赏耍猴的观众,

一个个手舞足蹈、喜笑颜开。



  再看看现时仍绑缚在条凳上的小桃红,已是脑袋耷拉着歪在一旁,遍身血污,

千窗百孔,无声无息,一动不动。两个刽子手上前用手指在她鼻下探索,全无一

丝气息,他们也难以判断她是活着还是死了?汪胜说道:“管她是死是活,给她

一刀,结果了,不就完了!”李标听言,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发髻,一手用刀去

割她的脖子。突然桃花猛睁双眼,用一种带着仇视、悔恨、悲伤及无奈的特殊眼

光瞪着刽子手,吓得李标惊慌失措、撒手后退。汪胜胆大,从旁边兵士手中抢过

一把朴刀,照横里一挥,砍断了她的脖颈,身首立时分离,血喷满地。正是:



  剐割腻皮嫩肌肤,手到处青春命丧,



  剖分绵肚酥胸膛,刀落时风流身亡,



  三魂渺渺游离去,灵应归枉死城旁,



  七魄悠悠空飘荡,神已赴森罗殿上,



  凤髻扯散青丝披,乱纷纷首离脖腔,



  纤腰豁开分两片,湿津津鲜血流淌,



  圆睁星眸暗无光,玉貌花容何人赏,



  檀口半开无声息,万般悔恨对谁讲,



  凝脂雪肤腥臭味,丰乳骚尻各一方,



  腑脏柔肠涂满地,色胆情肝裹红浆,



  三寸气在百媚生,今朝艳女变无常,



  可怜红粉多娇女,化做刑场怨鬼殇。



  行刑完毕,人众散去,刘氏的尸首自有继祖领回埋葬,杨云与张秀的后事也

有家人处理。惟有王桃花,无亲无友,无人认领。首级拿去示众,被剐割得残破

了的身躯及体内的腑脏肚肠,都被扔到乱葬岗上,也不知是喂了野兽,还是怎么

的了——(完)



  (本文根据《包公案* 龙图公案》第八十五则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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